“究竟是不是这十二个人自愿还有待查证。自愿与被迫牵扯甚多,不可妄加论断。而且要想做到时间上的预谋,就必须要提早确定皇上会在宴会上展出字画。”刘枫旻也愈发感觉事态严重,稍作缓息,眉宇间露出少有的肃然,问监丞道:“最近,来藏宝阁的都是些什么人?”
监丞未有思虑,急忙摆手否认,“内官监上下深谙宫律,除非有皇上手谕或口谕。若没有,任何皇亲国戚、大臣都不可以。至少下官当值时是这样。”
顾宗慎拍案声起,惊得地上众人一颤,“本官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仔细回想近日来蹊跷的事情!否则别怪本官刑讯!”
“顾大人息怒。”刘枫旻吩咐右少卿取来纸笔分与众人,凛然道:“各位与那十二人同属内官监,平日必然经常见到,关系好坏必有分辨。现在,将你们各自与他们的关系,以及近日与他们的交集全都写出来。当然,你们也可以写一些对于这件大案的看法,你们怀疑谁,为什么怀疑,都可以写出来,但不得私下串通,不得胡编乱造,被发现的人重罚。”
得了命令,众宫人不敢拖延,立刻开始回忆,书写。有不认识字的,则一个个排队说与大理寺司务进行笔录。
时间悄然流逝,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月上柳梢,光影鬼魅,斑驳的洒在灯火通明的庭院,额外添了些许压抑。
几名司务先行整理好部分宫人的口述,各自两份,交与刘枫旻、顾宗慎。
刘枫旻一张张认真阅览,面色较为平静。
顾宗慎则越看越眉头越皱,最后直接气的将证词对着宫人们一甩,大骂:“平日养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什么都记不起来!人都死了,平日看不出怪异吗?瞎的吗?”
“大人息怒。”刘枫旻斜睨了眼顾宗慎,无奈安慰,“并非全无用处。等剩下的人写完再看看。”
这时,大理寺左少卿风尘仆仆的赶来,行了礼,忙道:“启禀二位大人,仵作验尸后发现十二人全是中毒而死,确实无任何皮外伤,同样也没有任何外力武器所致的内伤。”
刘枫旻蹙眉,“所中何毒?十二个人是否一样?”
“一样。毒的名字尚在查证,但从口中残留辨认出主要用料是马钱子与曼陀罗,且用量不少,几乎可以让人极短时间内暴毙,这可从他们口中残留的分量断定。”
刘枫旻声色更加沉重,“那就是掌印事先将包好的毒含在口中,等到了传召,进入殿上,才咬碎吞服。”
“仵作与下官也是这样认为。”大理寺左少卿点头附议。
刘枫旻揉了揉额角,喃喃自语:“这是做给人看呢。可做给谁看呢?”
顾宗慎在旁听的是心惊胆颤,满头大汗,见刘枫旻又没了下文,着急道:“然后呢?他们是自杀的?刘大人有何高见?哎哟,您能不能别沉默。本官心里难过!只有三天时间呐,我的刘大人!”
刘枫旻有些烦闷,懒得搭理顾宗慎,倒是大理寺左少卿接了话头,“大人别急。再等等。寺卿大人应该是在等寺丞的回报。”
刘枫旻对左少卿的察言观色赞许两眼,随即便看到快步走来。
“启禀二位大人,藏宝阁宝物数量已清点完毕,并无其他丢失。确认那十一人的第一死亡地点皆为藏宝阁内,且极可能是集体死亡。至于掌印当时所在地点,做了什么,尚需查验。十二位死者各自房中,并无异常。十二人近日进出宫门也无明显异常。掌印近七日内有三次记录。其他人七日内并无记录,七日前往来也寥寥无几。”
顾宗慎愤愤自语:“一定是掌印,一定是他。这个狗东西,狼子野心!”
刘枫旻飒飒起身,对左少卿正色道:“立刻派人查访这十二个人的家世历史,尤其是宫外的所有亲属与他们看重的人。另外,多留意下,这些个人是否在宫外有经营。”
顾总慎跟着起身,道:“这是何意?”
刘枫旻起身示意右少卿继续验收在场宫人们的证词,而后对顾宗慎道:“毒杀也分多种。有被人下毒,有自愿服毒之分。其中,被下毒,又分为不知情与知情。自愿服毒又分被迫与主动两说。这些人手脚完好,也无他伤,说明毒杀与被捆绑等强制伤害的逼迫无关。而这十一人一同在藏宝阁内服毒,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很难说通。那么就剩下自愿服毒那两种可能。这显然不是寻常的盗宝案。不论哪一种可能,总要有让他们心甘情愿不挣扎而赴死的理由。”
顾宗慎恍然大悟,忙叮嘱左少卿,“是是是。刘大人所言极是。查,快给我查!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过!”
刘枫旻不置可否,问:“下官要去藏宝阁一看,大人可要一同?”
顾宗慎的焦虑被刘枫旻的淡定感染的稍有缓和。正当他准备说出“要”这个字时,周公公急切而来。
“刘大人,皇上急召。兵部尚书与左侍郎突然自缢家中,身边各自放着《千里江山图》、《合意中秋帖》。现在宝物都已呈到皇上手中。皇上叫您过去商议呢。”
这一段如惊雷霹雳,在刘枫旻与顾宗慎头顶炸裂。
周遭死一般沉寂,就连那墨透纸背的细碎声音都不再有。
刘枫旻愣了瞬时,最先反应过来,与左少卿叮嘱几句,便随周公公离去,留下一脸愕然的顾宗慎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