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旻到达皇帝处理政务的焕明殿时,赵文硕正坐在案前鉴赏失而复得的一贴一画。
“下官参见皇上。”刘枫旻在周公公通报后,行跪拜大礼。
赵文硕扶在画卷上的手指微微一跳,抬眼瞧去,冷硬的脸色如薄霜遇春水,豁然消融。他嘴角一勾,走近扶起刘枫旻,被烛光映出的双眼中半掩半藏着甜腻,“私下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说完,他便愣愣的望着刘枫旻。三年之久,他将刘枫旻的一举一动,一分一寸都藏在心中,描绘了无数次,可再见之后才知道,无尽的想象也不及眼前的一次悸动。
正当他欲开口诉说情与念,刘枫旻低垂的头又低了一分,恭敬的将手抽回,垂头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赵文硕微一蹙眉,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你是在生朕的气?怪朕逼你出仕?还是仍记着三年前的那桩事,心有怨恨?”见无回应,他声色紧了几分,道:“可当下大案的确你最合适。我也最信你。而三年前的罢官,我也是无可奈何,你也知道,那时的我......”
五年前,十七岁的赵文硕刚刚登基,皇权未能收拢,由刘枫旻的父亲刘仁钰、顾宗慎、庆王分割,迟迟不能亲政。
细分之,刘仁钰为支持赵文硕亲政一派,剩下两位则是为己而谋。
赵文硕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任命刘枫旻为大理寺卿,意在让其将以往朝臣勾心斗角的冤假错案拨乱反正,从而寻机分化顾宗慎、庆王的势力。
刘枫旻自幼便被称为断案奇才,为官后清明高洁声名远播,许诺绝不辜负赵文硕的期望。可在一个国家中衰的时代,无疑触动了多方同僚的利益,免不了险阻重重。
不足三年,顾宗慎、庆王党羽的联合迫害对着刘家父子接踵而来,防不胜。
顾宗慎暗中向赵文硕示好,愿意帮助他铲除庆王亲政,代价是罢黜刘仁钰、刘枫旻官职永不录用。
赵文硕并非昏庸无能,对朝廷党派势力看得通透,无奈之下,选择与顾宗慎结盟,但也私下对刘仁钰坦白愧疚。
刘仁钰忠心赤胆,为君为国甘愿折辱接受。
最终,□□被顾宗慎一派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贬斥回家。
那一日朝会,赵文硕将顾宗慎编的词一字不落的背诵于百官聆听,可谓字字诛心。
刘枫旻本就对父亲的妥协与赵文硕的选择怀有异议,认为大可不必,仍有转机,故而虽知内情,也看到赵文硕眼中的不忍和心疼,可就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而刘仁钰忠君爱国是真,名声尽毁却不得见云开月明也是真,不久便因郁垒难舒,病死家中。
这件事是刘枫旻扎在心中的一根刺,每每回想,对赵文硕没有恨,却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淤塞心头,以至于三年之间,赵文硕低调的派人送来的一封封书信与赏赐的宝物,都回应的敷衍,可又禁不住满心欢喜。
他时常睹物思人,又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就如此时,刘枫旻听了赵文硕的话,表现的是面色如常,脚向后退了退,打断道:“臣不敢。臣谢皇上信任。皇上深夜传召,是否因兵部尚书与左侍郎一案?”
然而,心里却是:“我怎么会怪你,你可知三年不见你,我有多难过,又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