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旻扬手止了刘琪的话,不怒反笑,伸出头向街巷望去,明知故问道:“可是因为大德源的事,让老板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老板冷哼一声,似是回想起什么,带着显然的怒意,“从前来往的商人都愿意在大德源存钱,自然而然的有大德源在的地价也比寻常街道高了不少,那时我借着大德源的光,赚了不少,所以干脆盘下了这家店,现在倒好,我亏了个血本无归,全因那挤兑□□的黑心掌柜,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呸!“
洛红原本跟着刘枫旻身后,猛然向前一步,眸间含着恨,想要反驳却被褚锋止住。
“我们布衣出访,不要声张。”褚锋这话说的平淡无澜,可眼神却不由得闪烁几下。
然此时,他并未清楚察觉,洛红那带着凄诉与清苦的目光,已如流星滑落,坠在他的心河,荡起千层波。
洛红最终还是平心静气地点了头,默不作声地望向刘枫旻。
刘枫旻听完老板的抱怨,心念着大德源一事确实害了不少商家,语气更加亲近些,“我是能理解你的,我们是别地来的商人,多多少少因为大德源的事,害得生意不好做,瞧着老板你这儿的米价不高,来囤一点。老板,你说总号出了事,那分号的伙计无辜,他们可有和你透露过去哪儿?”
老板听着刘枫旻“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的脸色,劝解道:“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喽,他们能去哪儿?无非是做些粗活,港口谋个生计呗。”
刘枫旻点了点头,瞧着话里没有值得推敲的内容,黯然的回了句“是啊。”
正当他想去别家打探消息,欲与老板告辞时,忽而响起声略带急促的问询,“老板,那分号掌事不是混的风生水起,你前些日子可是答应了我要把我推荐过去的,你莫要忘了。”
老板向账房白了眼,恶狠狠的说:“没良心的东西,我亏待过你?等我今天把他定的米送过去,就给你说这事。”
刘枫旻捕捉到什么,眼神陡然一转,“风生水起?老板,那你怎么不也一同去谋个发财道?还有,这您就不对了,我来买米,您不给,那管事的来买,您还给亲自送去。”
老板被刘枫旻的话惹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解释道:“他两个月前就付了钱,一整袋铜钱,满当当的砸在我桌上,和我说有了发财道,那个春风得意的样子啊,当时看的我恼火。原来是去摆弄起古玩了,按理说这世道古玩生意不好,他却混出了人摸狗样。我说是去送米,实际啊,也是去谋生路喽!”
刘枫旻顺着老板的话,狐疑道:“一整袋铜钱?不用碎银?”
老板双手一摆,接道:“可不,我还问他呢,哪儿来的这么多铜钱,向来在我这儿买米的客人,都是给碎银的。他说啊,他有攒铜钱的习惯,攒多了一下子用掉也方便,我就不去多想了,谁还没个古怪的癖好不是。”
刘枫旻眉梢一挑,礼貌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锭银子,道:“老板,我正巧没铜钱找零,你还有那袋铜钱嘛?干脆给我算了。”
老板掂了掂银子的重量,显然刘枫旻给的更多,不赚米粒的薄钱,平白多了两锭重银,还是乐呵地朝着里屋走去,“有的有的,那些铜钱啊都没打开过呢。”
等老板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绛红色的小袋,鼓鼓坠着,里面的铜钱随着走路的动作发出阵阵脆响,交到刘枫旻手中。
刘枫旻不急打开,再细问道:“老板,古玩店在何处,我也有兴趣买两件玩玩。”
老板撇了撇嘴,再看向刘枫旻身后的褚锋等人,讽刺道:“你说你生意不好,我看你闲钱挺多。城西竹溪巷口第二家。”
刘枫旻再道了声谢,便告辞离去。
“公子,你是怀疑分店掌事有古怪?”刘琪忍了好久,一出了米店,便脱口而出。
刘枫旻摇了摇头,朝着城西的方向望去,淡淡道:“犹未可知,去打探打探不是坏事。你身上有无铜板?”
刘琪愣了半晌,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铜板,交给刘枫旻。
刘枫旻打开钱袋,掏出一枚铜板,左手握着刘琪的铜板,右手握着米店老板的。
做工、色泽与铜锈程度,肉眼看不出丝毫差别。
刘枫旻思量片刻后,将两枚硬币上下叠在一起,借着高悬晴空的残阳,阳光照进铜板的缝隙,将模样印在地上。
“两枚铜板不匹配。”褚锋见铜钱在光影下,对穿口有一角显有缺缝,并不是个全然的正方形,声色略急。
刘枫旻默不作声,眼仁漆色如墨,衬着头顶悬日更烈三分。
洛红惊嘶了口气,眼眸流转间,分析道:“大德源计入账面的铜币,是经过官家批准才能流通市面的,对穿口和浇铸口必定是一摸一样的,这两枚铜钱,有一枚是假的。”
刘枫旻将钱袋里的铜钱一一试过,又集了洛红与褚锋的铜钱比对,但凡是大德源管事的铜币,全不能与大家的铜钱对应,而褚锋、洛红与刘琪的铜钱是完整的方形。
“看来,我们要尽快拜访一下这位分店管事。”刘枫旻声色俱厉,暗觉此时如线匝乱作一团,可又觉线头已出,抽丝便可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