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每个地方?庙宇每日会为赵文硕祈福，祈福签按例送往宫中，而宫中也会回签，以示他?的诚意。如此一来，褚锋日常与他?的通信，也是将信纸送到淄杨的庙宇中。
刘枫旻展开信件，短短几行字让他?平静无波的眼瞬时波浪翻腾。
信是赵文硕亲笔，将朝中党派勾结弹劾刘枫旻，想?要罢黜其?官，让其?失势等?诸多变化一一讲清，也言明他?自己忧心豫东，决定亲御驾理案宗。
刘枫旻心惊，冷峻道：“我从未对外宣布过董译成的嫌疑，也再三?警告杨处清不能走漏消息。他?在我的眼皮底下，还不敢妄为，可是消息还是走漏了?，飞快地传入京都?那些?人的耳中，弹劾？说得好?听，他?们是想?让董译成尽快的死。这案子由始至终，我都?觉得有人在我们身边引了?根无形的线，牵着我们按他?的步调走，直到找到董译成。董译成在豫东的势力不弱，若他?是替罪羔羊，幕后之人一来洗脱了?嫌疑，而来赢得了?更广阔的天?地，好?一个一举两得，将我玩弄于鼓掌的险招。”
褚锋漠然的脸色中添了?一分冷冽，道：“大人怀疑身边有内鬼？”
刘枫旻沉吟片刻后，低嗯一声，心中如乱麻缠绕，“谁才是幕后操纵一切的元凶？利用董译成，牵动着我，是恭王，还是豫东包括杨处清在内的官吏，还是我们身边的人？”
良久，他?望着褚锋的眼中，多了?层阴晦混暗的霜，猜疑与难为在刘枫旻的脸上一览无余。
褚锋皱紧眉，淡淡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刘枫旻张嘴欲说，却哽在喉中，直到额间暴起的青筋被抚平，才直言道：“如今迫在眉梢的，是破了?大德源的案子。褚锋，你心思沉，但有人一旦入了?你的心，会干扰你许多的判断，这两日，你再与洛红接触时，多关注些?她的举动。”
褚锋并不傻，刘枫旻的言下之意，他?听得切切实实。
这是他?第?一次，语气微急，脸上带着薄怒，“大人是怀疑洛红？”
刘枫旻暗叹了?口气，细想?洛红与他?们相处的时日中，确实做得滴水不漏。可那戏剧性的相遇，那曾经被他?捕捉到转瞬即逝的狠意，与望着他?时眼中道不明的流连，都?让他?一根筋紧紧绷起，不敢懈怠。
可他?从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无奈之下，摇头道：“我只是提点你，留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褚锋面色稍有缓和，补充道：“大人，皇上另有密旨，意将青州府兵统领都?督佥事牵进?此案，他?恭王在豫东的羽翼，手握豫东主力兵权，不可不未雨绸缪。”
刘枫旻眉头皱得更深，幽幽想?起出发前，赵文硕对自己诉说的忧扰。
他?的心头霎时一松，然而，重新抽回思绪时，终是理智终于占了?上风，眼中浮动着凌然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无罪，无冤。”
褚锋不以为然，淡哂道：“无罪？青州佥事为祸当地，强抢民女，乱征农税的恶行都?做过，大人觉得这是无罪？从前皇上就说你是非看得太重，妄想?将这人间黑道白道分清。现在你是豫东省的按察使你可有想?过，你晚去青州一日，就可能有一个青州百姓因你而亡。一劳永逸，有什么不对？”
刘枫旻自然痛恨这样的官员，但法度与规则也绝不能因此而破，因为他?知道因小废大将是更大的弊端，闭了?闭眼，忍下怒意，冷静道：“他?有罪，应查，当判。本官会立刻派人前去调查取证，并责令其?自省，甚至上疏弹劾。但他?与本官目前所?理的大德源与国宝案无关，至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哪怕是佐证来证明与他?有关。既然无关，就不能滥用刑法将其?牵连。民与法之昌、正乃国家长盛之本。若因权利之争乱法，造成上行下效，届时必冤假错案不断，官民相残，你考虑过这些?吗？”
褚锋一时哑然，但仍有不不甘，与刘枫旻二人相峙不下。
直到刘琪恍然闯入屋内，殷切赶来送上早膳，眼神一撇而过，却将刘枫旻与褚锋的肃然看在眼底，道：“小的敲过门，公?子没应。公?子整装是要去知府衙门吗？吃了?饭后，小的同你一起去，公?子先前可答应了?我，不再把我撇开独自行动。”
刘枫旻不置可否地睨了?眼他?，心中一番思量后，对褚锋若无其?事道：“你先下去吧。”
褚锋摔袍出门前，抛下最?后一句，语调凌厉，“大人说的有理。但卑职也希望大人好?好?想?想?，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的道理。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按部就班的来，便可尽遂人愿。”
刘琪面带愕然，眼珠一转，小心问：“褚大人，今早为何发了?这么大的怒火？”
刘枫旻无奈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我让他?多注意些?洛红，他?生气了?。看来不能指望他?了?。只有你平日里替我观察观察她的言行是否有异。”
刘琪听得半真半假，顺从地凑近他?身边，想?为他?揉按肩膀，却被刘枫旻拒之千里，转而倒了?杯茶递给?刘枫旻，委屈道：“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为什么突然注意起洛红了?？她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不好?的事？”刘枫旻眉梢一挑，接过杯盏，垂头轻抿一口，眼波随着晃动的茶水一荡。
“猜的呗。”刘琪粲然一笑，拉着刘枫旻坐到桌案旁，将一碗桂圆紫米粥端到他?身前，自信道：“洛红突然出现，有点凑巧，但又挑不出毛病。您此前也暗中找人查问了?，她所?说的义兄一事确实不假。可这世上真正的有缘邂逅有多少是真的呢。越是这样，越不能放松警惕。小的自小便跟着您，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不然会给?您丢人的。”
刘枫旻满意地点点头，用左手摸了?摸刘琪受伤的前臂，“可以提些?东西了?吧？”
“托您的福，凳子、餐盒、切菜等?吃喝玩乐的轻松活计完全不在话下。”刘琪终归是个下人，虽然言行上将喜欢公?子展现的淋漓尽致，偶尔还来个撒娇撒痴，甚至不知多少次幻想?着刘枫旻能主动对他?做点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大方?回应，如何肆意甜蜜，如何相敬如宾。
可真到了?那时候，比如现在，只不过是被刘枫旻摸了?个胳膊，刘琪就不自禁生出紧张与自卑，连去握住刘枫旻手的指尖都?有点颤抖。
但终究是握住了?，而且还被回握？！
刘琪难以置信，忙低头，是真真的看到了?刘枫旻的手掌与他?的手掌紧紧相贴，更有温度缓缓渗进?他?的肌肤，融进?血脉，冲涌着心房鼓声阵阵。
刘琪狂喜，又不敢轻易表露，如被春日骤来的狂风吹的有些?凌乱：怎么办？要不要趁热打铁，来个十指紧扣？
他?咬了?咬嘴唇还不够，桌子底下两只脚来个狠狠互踩，以证明自己确实没梦游。
正当他?决心再进?一步时，忽然听刘枫旻沉闷忧郁的声音响起：“这两日，我梦到张成了?。梦见他?一身血污站在我眼前，对我说，杀他?的人不是李睿，真凶还在逍遥法外，希望我尽快帮他?报仇。张成的样子很恐怖，眼眶里一片漆黑，没了?眼珠。我问他?为什么眼睛没了?，死前明明不是这样。他?说，是他?自己挖出来的。我问为什么。他?说恨自己没早点瞎了?眼，这样就看不到很多不想?看到的，就能只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刘枫旻说这话时，神色凝重而内疚，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忽然如风雨倾来前压抑的安静。
刘琪哑然的盯着刘枫旻，身子有些?僵硬，连呼吸好?似也停滞。
刘枫旻苦涩的迎上刘琪的目光，道：“我很自责。你们自小跟随我一起长大，志虑忠纯，是我的左膀右臂，情如亲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人有意外，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我希望日后，你能多照顾自己，不要让外人伤害你。“
这话说完，刘枫旻紧了?紧握着刘琪的手，回之以淡淡一笑。
此间，刘琪犹如神智被抽离，直到此刻才猛然回神一般，语调略显虚浮，“多谢公?子提醒。小的一定谨记。”
刘枫旻慰藉点头，用另一只手将一碟黄金小馒头送到他?面前，“一起吃？”
刘琪低了?头，手从刘枫旻的手中抽回，笑的勉强，“不了?，小的吃过了?。您慢慢吃。小的去把您昨日换洗的衣服整理一下。”说着，转身走向门口，“至于梦的事，您不必太过挂怀，事情都?是一件件来的，急不得。”
刘枫旻撇了?眼刘琪背影，嗯了?声，没有挽留，静静地吃着饭菜，待到房门关上，外面脚步声渐无，汤匙猛然被扔进?碗中。
他?冷冷的握起左手，五指缓缓的摩挲着掌心，每一次触动都?能感受到刘琪残留在他?手掌的冰凉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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