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已过,喜气?渐淡,官道两旁的积雪消融,只剩下蒸腾而上的寒雾刺得刘枫旻牙还打着颤。
刘枫旻骑着马,在鄂北的官道上,与?刘琪、褚锋三人自北而下,算着时辰,行至傍晚,应该就能到广凌一带。
他回头瞧了眼?身后一言不发的褚锋,见他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悠长的道,嘴角紧紧抿上一分,一双眼?幽深而宁静,仿若世间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刘枫旻心里暗叹一声,自洛红走后,褚锋虽已恢复了往日作息,但心境再不似往日淡然自若,总藏着深深浅浅的伤,将自己锁在狭小的一方中,再难打开。
而赵文硕,也重返京都十日了,刘枫旻心中的惦念丝毫不比褚锋少上半分,可大道漫漫,前方的路,未必比淄杨与?潍县好?走。
想罢,刘枫旻重吐了口浊气?,口中的雾化成一缕白烟,恰巧被?行至刘枫旻身右后方的刘琪看见。
“公子?,从?前只知?您与?皇上手足情深,小的不知?原来您心中最在意的人,就是皇上。但小的心意不变,依旧把您当成心尖上最重要的人,有些话,公子?可能不爱听,但小的一定要说。眼?瞧着离鄂北愈近一分,小的只希望公子?能事事都为您自己考虑一分,再不要向从?前那样,为了一个人肝脑涂地,甚至搭上了老爷的命。刘家便只剩您一根独苗了。”刘琪的声音低微而恳切,却在提及刘枫旻父亲时,语气?不偏不倚地加重,惹得刘枫旻心情骤冷。
刘枫旻听出了刘琪的话外意,语气?微沉地“嗯”了一声,干脆勒紧了缰绳,向广凌驰去,扬鞭前,声音利落地延至身后二人的耳中,“快点,在太阳下山前,赶往广凌。”
薄日仍悬,只剩下一片金灿的绵云被?火烧得正红,在广凌的城门?前,迎接着刘枫旻三人的到来。
广凌的街道上人烟稀薄,太阳还未下山,正是打鱼收网来到东西二市叫卖的最好?时候,可整个东市商家摊户已是门?庭紧闭,偶尔一两个行人远远瞧见刘枫旻等人策马而来,面上都露着惊慌与?忧怯。
刘琪凑到刘枫旻跟前,狐疑道:“奇怪,广凌的百姓看我们像看到阎王似的。不应该啊,我等便衣出访,除了通关文牒外,连身份都没外露给第四个人知?道,再加上广凌不是离战乱之地还有些距离的吗,朝廷的驻军都驻扎在这儿呢,他们至于防我们和?防敌寇一般的嘛。”
刘枫旻半眯起眼?,回想自己从?城门?至东市,一路以来,行人避让,店家闭户,原以为只是西南风俗,民风腼腆,如此看来,确实?将他们三人视作凶神恶煞。
“先找家店住下吧。”刘枫旻压低了嗓音,左右环顾了一圈,几乎找不到一个尚在开业的落脚处,低叹了一声。
等刘枫旻三人停在广昶街的巷尾时,一家店的老板正来不及打烊,看见他们三人时,眼?中布满了忧虑与?无奈,打颤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刘枫旻皱起眉来,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同样发颤的店小二,沉声问?:“老板,敢问?您与?广凌城的父老乡亲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们不过是从?北面赶来的小商贩,想下江南做点买卖,途径广凌而已,何必有如此大的恶意呢?”
老板呛了口茶,再细细看了刘枫旻三人一眼?,盯着刘枫旻道:“客官真不是赵将军的驻军?”
刘枫旻一怔,鄂北赵将军应是指赵参将赵豪,缓缓摇头道:“并非,怎么?赵将军与?您有过节?”
老板手连忙抖起来,将客栈的大门?紧闭,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嗫嚅道:“客官这话不好?乱说,并无过节,倘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又?不知?是如何的腥风血雨。”
刘枫旻的笑挂在嘴上,面上却带着一分冷意,知?细问?下去反而会讨老板反感,接道:“那我等既然已挑明?身份,老板可否让我们就此住下?”
老板捻了捻唇边的八字胡,想了须臾,手在刘枫旻前比了个二,悠悠道:“行,算你们三人一人二两一晚上。”
话音刚落,刘琪的声音便高声扬起,“二两?老板你未免黑心了点,京都最好?的酒楼我们也不是没去过,那里人家也最多收五钱一晚上。我们三人在你这儿住一晚要六两银子?,不如去抢?”
这高抬的物价,惊得连褚锋一直垂着的眼?都抬起一分。
刘枫旻淡淡一笑,心知?老板是有心不让他们在此住下,干脆道:“行,就二两。带我们去厢房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