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旻与褚锋出了贾宅时,已是月影西垂,薄日融融的五更时分。
刘枫旻望着手里的灯笼,复又轻叹了一口气。
褚锋走在前面,经过一晚上的探查,除了一桩豪门情仇外,官银的去向还隐在黑幕中,沉得像前方的路,寸步紧张。
他身后忽而响起刘枫旻的声音,“我怕她再过两日就变了?主意,明日中午我们便带着她去赌坊吧。”
自他们查出贾宅并无官银存留,而最大的可能在洪梅的情人常远。他常年在“聚源坊“的赌坊赌钱,一输便是几十两,借了?高利贷,养成个日日靠洪梅支撑才得以活命的秉性。
而洪梅,自丧子之后,与贾老爷的关系便一落千丈,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情感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可这么多年的敲诈让她终于清醒,所以甘愿与刘枫旻合作。
褚锋走得不偏不倚,闷闷的“嗯”了?一声,再没回话。
刘枫旻的双眼微眯,似是想到什么,笑道:“你是因为小风的事儿吧。管家被知府捉了?去,那是罪有应得,发配充军也是近日的事情,可是小风忠诚,想跟着管家一起去,怎么突然舍不得你的仰慕者了??”
褚锋的脚步微顿,回头看他,声色缓慢,“他是个练武的好料子,若把他带回皇宫,能成为一员猛将。”
听罢,刘枫旻只觉得褚锋得亏了那长得好的容颜与绝世的武功可以护体,不然迟早会因?这张无情的嘴,被人因?爱生恨杀了?扔进乱葬岗。
小风会喜欢他,真是年少不懂事。
走了几步,褚锋眼底又生出一丝怜惜,“那孩子?像我,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刘枫旻愣了半晌,心觉褚锋是想起了?洛红才会有此感触,又不知是该认同还是劝阻,终究无声。
直到二人脚步停在客栈门前,刘枫旻叹了声息,转言道:“算下日子,恭王不日便会到广凌了?。你绷着跟弦,也别和他起冲突,他到底是个亲王。”
褚锋见天边已现一轮红光,将手里的灯笼吹灭,低低道:“明白。”
二人回到客栈,稍作休整,还没来得及换上寝衣时,客栈门前就传来噔噔几声门响。
“刘大人,下官郝英,之前与您见过,恭王还有半个时辰就入广凌城门了,按理亲王审查,您与我应亲自去迎接。”广凌知府站在刘枫旻门前,细声提醒,却让刘枫旻不由皱起眉头。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刘枫旻嘴里吐了?口浊气,撑起倦乏的身子,重新敛衽整衣,方开门道:“多谢提醒,本官这就随你去。”
当然,包括褚锋与刘琪,都别再想睡到日上三竿,三人走在前去迎接恭王的路上,已看到广凌百姓都垂首立在街头两侧。
因?着一日未眠的劳累,刘枫旻有些?困倦,目光虽闲散,但也在四处打?量与观望,不失往日的谨慎与机敏。
忽然,他看到刘琪紧咬着下唇,双拳握成半月形状,眼底的忧惧一览无遗。
刘枫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一瞬,淡淡道:“我记得小时候你随我一起京都游玩时,也见过恭王,今日何故如?此紧张?”
刘琪猛然抬眼对上刘枫旻,眼神?快落在另一侧,嘴角的笑意扬得极高,“公子误会了?,小的就是经常听京都的好友说起恭王性格,觉得并不好惹,有些?担心罢了。”
刘枫旻挑着眉梢,听不出情绪的笑道:“敬而远之就好。”
刘琪愣了半晌,脚步走得更大,与刘枫旻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温声在他耳边问:“公子,若是我有一天被恭王发难,你会为我求情吗?”
刘枫旻思索了片刻,语气清淡,“我不会袒护你,也不会让你被人无由的受迫害了?。”
刘琪微翘起嘴,抱怨道:“那小的在公子心中地位,没有半分价值吗?”
刘枫旻颔首,见城门不远,日头也高悬于空,不多做闲谈,漫不经心道:“你的价值不该交由我来定义。”
刘琪方想再开口,便听到耳边传来高昂的通告:“恭王到!”
恭王的轿子颠簸着在城门外走开,细长的通报声似乎能传遍整个广凌。
踏进广凌城门的那一刻,百姓都纷纷屈膝下跪,纷纷敬颂恭王千岁。
轿子的窗格正巧对着刘枫旻的一面,方打开帘布,就见那张英气杰济的脸上,一双幽深明亮的眼正在环着四处游街的人群,直到落在刘枫旻身上时,声色微急道:“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