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催大,山风更急,雨珠一滴滴打在黑衣人的肩头上,又?被顺势弹起,最终沿着衣袍落入万丈崖底。
崖下,云雾在山头急剧地缭绕起一副壮阔的云海,让人一时分不清这山巅距山谷到底有多深。
“老?大,是否带兄弟们下去探查一番?”黑衣人眯起眼探着崖下的光景,却除了连绵起伏的黑云外,再?无所获,不由担心问过左侧的首领。
首领沉吟片刻,蹲在崖边,将被雨浸软的泥石推至崖下,半晌听不到回音,起身时,抬头望向?天空,忽而一道电光,乍破黑云遮日的天空,沉声道:“不用,这里?奇山险峰,峡谷纵横,就算真?的下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再?者,从这儿落下,就算不死,也得落个下身瘫痪,就让山间的野狼饱餐一顿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刚才跟着他跳下去的那两个,一个是他随行的侍卫,另一个呢?”
黑衣人皆面面相觑,各自低头沉思,他们之前与刘枫旻的侍卫交过手,知道他的身形长相,可另一个从中冒出来的白衣男子,又?是谁呢?
正当他们欲下山时,另一队原在山下的人马急忙上山,折损过半,只剩下寥寥十数人,也都各自伤重,拖着残躯上山,禀告道:“大人,恭王,恭王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前来搭救刘枫旻。”
首领面色骤冷,急步转身至崖边,再?望向?那雾浪汹涌的山谷,冷嘶道;“他怎么会来?”
前来禀告的黑衣人低声在首领耳边提醒道:“大人,恭王若身死于此,主上的计划……”
首领扬手示意黑衣人噤声,在原地踱步细忖了?片刻,紧皱的眉头略有舒意,低声道:“他死了,对主上而言并非不是好事。此人心思缜密,用计阴狠,且是赵家的血脉,主上迟早是要杀的。主上最痛恨的就是赵家人,他不会问罪于我们的。撤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惶惶不安的黑衣人皆稳下心神,各自搀扶着往山下走去,到了山脚下时,雨势已弱。
他们扬马而去,一路驰回总舵,马蹄声隐在山风中,忽忽猎猎。
刘枫旻随着一阵巨响,被落地的重力震得差点心肺一起吐出去,耳畔嗡嗡作响,腥酸的雨水肆虐的打在他的脸上,逼他从剧痛中抽离出一丝神智。
他睁开沉重的双眼,看着满天如洒的大雨,几滴打在他已然麻木的脸上,竟还凭生出几丝痛觉。
他微微挪了下腿脚,握了个半拳又松,见自己四肢还能动,心存侥幸,再?环顾一圈周围,离自己咫尺距离,一人身着白衣,血水与雨水浸湿了?他的整件衣袍,面颊冷冽,双唇发颤,唇色几乎透明,而面前这一脸病态,不复从前清冷华贵之人,正是恭王。
刘枫旻忽而忆起,自己坠崖时看见一个人,唤着自己名字,眼底的忧色几乎要溢出眼眶,而在自己快要落地时,不顾一切用手护住他的头,以防他被怪石撞伤,那般小心呵护,以身相赴的人,竟是恭王。
他从前只以为恭王对他宣之于口的喜欢不过是戏谑,与何事都要与赵文?硕争一争的好胜心罢了,可如今看来,好像自己低估了?恭王的情意。
刘枫旻紧蹙双眉,将脸别过,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恭王,却见到自己左前侧,褚锋正躺在离他不过三步之遥的崖边,正手握长剑,昏睡不起。
刘枫旻的嗓子微哑,周身因剧烈的撞击仍处于麻痹状态,还不足以让他撑地起身,只好闭上眼平心静气,任由山顶的雨如瀑布般倾盆而下。
他深知褚锋武艺高深,若自己无碍,他多半也就是昏厥而已,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崖舌,应距山巅不过十米,是一块悬崖中间突起的石壁,他从山巅跃下时,周围的树枝与自己的衣服减小了急剧向下的坠力,加之褚锋与恭王的环护,他才能得救。
也得多亏如今瓢泼的雨势,才让那群黑衣人看不清距他们十米之下的地方,有一处崖舌,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不消片刻,刘枫旻的知觉已慢慢恢复,艰难的撑起身子,在泥石地上坐稳,才看清恭王的手腕,枕在自己的头颅下,如今已血肉模糊,只因他的手腕下,还有一颗凸起的碎石,几处尖锐的棱角几乎要刺破他整个手掌。
刘枫旻心中猛地一滞,原以为恭王脸上的虚弱是因身上的剑伤,如今看来,竟是因为他的手腕承受着断骨割肉的疼痛。
而要不是恭王替自己受了?那么一遭,他不一定能安然醒来。
赵裕瑜,也许你对我说的那些情话中,不乏真情。
这念头在刘枫旻脑海一闪而过,他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急忙撕下内衫里未被雨水污染的白布,紧紧裹住恭王流血不止的右手,以防他失血过多。
“殿下,恭王殿下!”刘枫旻伸手探向恭王的鼻息,见他鼻息微弱,已有不畅之势,便急声唤过恭王,将他迷离的意志找回。
恭王浓眉轻皱,眼皮微有跳动,似有苏醒之意,嘴里喃喃道:“枫旻。”
刘枫旻悬在他肩上一寸的手顿时一颤,还是沉沉的落下,捏紧恭王的肩膀,正色道:“恭王殿下,赵裕瑜,你听得到我说话,你现在必须起来,我们要去找大夫为你疗伤,不然你会死。”
恭王双目轻启,半眯双眼,入眼便是刘枫旻的脸,离自己不到三寸的距离,微扬薄唇,“也不至于救了?你的命,就对本王如此投怀送抱。”
刘枫旻并未理会恭王的调笑?,见他神智已然恢复,便将他拖起半身,倚在一处山壁上,兀自起身,忍着身上几处挫骨的疼痛,朝着褚锋的方向走去。
恭王眼底晦涩难分,望着刘枫旻的背影,视线下移到自己被刘枫旻简单包扎好的手腕上,微一用力,便是彻骨的疼痛漫过他的周身,嘴角噙着的笑?渐渐下沉,低声道:“右手的筋骨裂了?,日后握剑……”
刘枫旻刚走一步,入耳便听见身后恭王的话,脚步一顿,面色升起一阵亏欠之意,深吸口气,才继续向?褚锋走去,直到停在褚锋身边,吃力地蹲下,微微晃过褚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