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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仙草(2 / 2)


刘枫旻沉思?许久,半晌说不出话来,但听褚锋冷生生一句,“我从前行商经过湖州时,也听说了官道被劫一事”。

他?惊愕回头,仔细端量了褚锋面色,心中了然他并未撒谎,又想他近身保护赵文硕多年,断然清楚这类名贵药草的?真?实所属,能这样说,看来是真的?被劫。看来去往老者的?家乡求草,是唯一可行的?路。

“若是您家乡的镇族之宝,为何如此便对我们坦言了?”刘枫旻不免犹疑,再想起方才的?诸多疑思?,总觉得老者身上还有许多的?秘密,不胜简单。

“那里只是个我们出生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家。”刘枫旻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清亮的女声陡然传入,循声望去,见?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含胸低头,看不清面容,单凭衣着与发髻能看出是个女子。

她再抬头时,目光灼灼地对上刘枫旻探寻的眼,走近几?步,直到挨近刘枫旻咫尺距离,才盈盈笑道:“阿爹,我就和你说,这位公子相貌最得我意。”

刘枫旻入眼所见?的?便是一面黄肌瘦的女子,一双眼睛还算灵动,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鬼祟,仿若暗夜行动的鹰隼般散着精光,再回想起当时中罂棘草时耳边的?女声,同样带着嘲弄意韵的语调,不由皱眉道:“你是之前迷晕我们的女子?”

女子的?笑意更加猖狂,果断认下,“就是我。”

褚锋已然握紧了手边的长剑,已一个背对着刘枫旻的姿势,时刻警戒着他?背后发生的?一切。

不消片刻,女子似有察觉褚锋微不可查的动作,声音很快又再落下,带着一点狠戾,最为古怪的是,音色忽变沧桑,嘴角勾出一份嘲弄的?笑,道:“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这座屋子里,不止你一个人会功夫。”

刘枫旻面色愕然,双目深深地定在女子面颊上,端详了片刻,才缓缓移至老者脸上,见?他?的?面色也并不好看,识时务的不做声,等待下文。

良久,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女子轻声道:“你先回屋,爹爹过会儿就来哄你睡觉。”

女子原本阴郁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意,声音转变轻柔,眼底的?阴沉一扫而空,换成明媚爽朗的?笑意,欢愉道:“爹爹说话算话。”

语罢,她便迈着欢脱的步子回了屋,独剩下老者一声声哀叹,良久,他?脸上才挤出一点笑意,解释道:“那是我的?女儿,穗荷,她并非有意要迷晕你们,不过是觉得好玩。她幼时身心受过伤害,现下喜怒无常,一到这个月份就会犯病,就好似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如你们所见?,一人是正值妙龄的?穗荷自己,还有一人,就是一个成迷练武的武痴老者,我也是因为穗荷阴晴不定?的?性子,深怕有人发现她的病,才每至四月带她来此地休养。”

刘枫旻淡淡听过,心中略有唏嘘,左思右想斟酌了半晌,还是探问道:“穗荷姑娘为何会得如此骇人听闻的病?”

老者平静无波的眼底骤添冷意,思?绪似有牵远,幽幽道:“这与我们家乡的部落有关,我们本是吴迩族的子孙,代代隐居丛林,以吸食罂棘草为乐,那是一种能够蛊惑人心,赖此上瘾的草药。就是你们之前吸食的?草药,它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疼痛,但长期吸食,便会使人上瘾。成年男性,真?的?等吸食成瘾后,甚至连一日三食都抛弃,放弃狩猎捕食,成日沉迷在罂棘草带来的虚妄快乐中。在吴迩族,那有源源不尽的罂棘草。后来一位行商的?商贾,那里的?海域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他?乘着一只小船逃生,阴差阳错停靠在了我们的丛林前的?海滩上,族长以最好的礼遇款待他?,就是罂棘草,可日子久了,我眼看着他?从一个意志高远的?商人,到一个趋炎附势,只希望留在我们的部落的蛆虫,正逢我年少气盛,想着出去历练一番,就借着商贾留下的?船出了那片海域,没曾想刚过一日,我的?脑中就如万虫撕咬般疼痛,身上也瘙痒难耐,每日所思?所想,便是吸食罂棘草,我废了狠力才断了自己吸食罂棘草的?毒瘾,认识了我的?师傅,交给我一株俗心草,可解世间百毒,包括血液逆流。等再回吴迩时,我便什么都明白了,我们的圣草,其实是万恶之源,村里的?男女老少,皆活不过三十,族长原以为是天定?,可在我宣扬禁用罂棘草的?时候,族长将我未满三岁的?女儿囚禁起来,与一些吸食罂棘草成瘾的男子关在一个屋子里,逼迫我不再散播谣言。”

刘枫旻神色闪动,未有吭声,静等老者将最后的结局悉数诉出。

老者缓了口气,恨声道:“老夫最终还是隐忍而下,族长将女儿还给了我,也没收了商贾的船只,可穗荷回去后,就变得阴晴不定?,等再大些,身体内就似乎住了两个人。在族长死后,新任族长继任大典上,老夫悄悄偷出了船只,离开了这个与魔共舞的?族群。那株草药,也被我留在了吴迩。”

刘枫旻冷嘶口气,心中升腾出一股怒气,道:“世间竟有如此迷人心窍的?草药尚不可怕,惧的是人心脆弱,迷信更是致命。如此阴深诡谲的?部落,沉溺于草药带来的片刻欢愉中,对一个幼子下如此狠手,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恨。”

老者摆手,似有将此事翻篇不愿再提之意,侧身望了眼恭王的?床塌,见?他?依旧轻闭双目,但眼皮下已有动静,开口道:“你若决心去救,我明早绘一张地图给你。记住,不能吃岛上所有的?食物。”

刘枫旻面沉似水地点头应下,等老者兀自离开屋内时,恭王的?双目陡然睁开,不侧向刘枫旻,声色淡淡,“机会渺茫,前路凶险,你当真?愿意为了本王去赴一场未知的前路?”

“殿下何时醒的??”刘枫旻声色微温,是他自离开朝廷至再见?恭王时,最为柔情的?一次。

至少,他?信了三分?恭王的?情意。

哪怕道不同,终会走向陌路,这一遭,是他刘枫旻欠下的?。

“在老人家说起吴迩族的故事时,我就醒了,虽未听全,但枫旻眼下本王没了武功,不能陪你一同去吴迩族,本王不放心。”恭王神色依旧平淡,只是侧目转向?刘枫旻时,眼底流露出一点呵护与担忧。

刘枫旻不自在地撇过头,视线跃过恭王,定?在褚锋身上,淡淡笑道:“无碍,殿下不必挂心,褚锋会与我一同前往。”

他?知褚锋心中不服,但褚锋到底是赵文硕派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人,此行一路不知多少困境,褚锋无论如何都会跟上。

果然,未等恭王再言,褚锋便背对着刘枫旻与恭王二人,沉闷发出一声“嗯”,再无声响。

恭王单薄无色的唇角微有扬起,勾出一抹迷人的笑意,目光如炬,“本王以为,你会为了赵文硕,牺牲本王。”

刘枫旻脸上未有波澜,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恭王一眼,正色道:“恭王殿下若是能安于本分,皇上必然希望他?的?兄长能安然无恙,兄友弟恭。”

恭王眼底豁地升起一片愠色,稍纵即逝,哂笑道:“兄友弟恭?且不论别的,单是枫旻你,本王就不愿谦让于他?。”

刘枫旻目光一扫而过恭王,一时不知如何回对恭王的?情意,只能闭目养神,半晌后,还是添了句,“王爷于我,可舍身赴死,还一份救命的恩,可赵文硕于我,是赴汤蹈火,万阻不辞,只因对他独一份的情。”

屋内一时静谧,恭王再没接话,三人各有所思?。

只等清晨收露,鸟鸣虫语时,刘枫旻与褚锋已然收到老者的?地图,先一步离开了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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