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义与刘枫旻离开墓园时,天边已是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的盛景,积在?李成义心头数十年的阴霾尘污被日?光照下,一扫而空,独剩下橙光暖色,映出?心底的英侠之?气?。
二?人从城野行至闹市,远眺见渔民满载而归,面上漾着欣喜,扬声叫卖,眼底偶尔露出?些得了小便宜的精光。
刘枫旻收回视线,目光缓缓落在?李成义身上,见李成义目光久久不肯落下,面上稍带几分凄楚,淡淡道:“李兄过惯了刀刃舔血的生活,如今想归隐山林了?”
李成义前行的脚步一顿,倏忽收回视线,慨然道:“并非,我只不过觉得这些渔民过得安逸、有所图,平凡的欢喜亦足够满足,我有些欣赏。”
刘枫旻唇角微微向上扬去,视线放远,转言道:“李兄今后有何安排?”
李成义细忖许久,半晌不语,再?开口时,目色亮起一片明华,“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从军吧。我父亲生前就说,人不需要?有大志,反倒是能?守住一方邻里的安全,就很不容易。刘兄,若可以?,我愿接受一切惩处,不过是蹲个几年牢狱,老子挨得住。等出?狱后,我愿为?广凌百姓效力,衙差或者守卫都行。”
刘枫旻微笑凝视着李成义,颇为?认同成鸣磊的言辞,低声道:“确实,高官厚禄,易节节生寒。然李兄可有想过,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李成义脚步骤停,未带诧异的看着刘枫旻,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刘枫旻面上带笑,然而眼底满是真诚与肃然,“李兄如今若想着蹲牢狱以?还之?前欠下的孽债,为?何不想立功降罪呢?此事,我已上书奏请皇上首肯,若李兄能?带我找到掌管西南□□的背后势力,便算功德一件不是吗?”
李成义双目紧皱,对于刘枫旻的劝说心里了然得一清二?楚,坚决道:“虽说西南教会与朝廷为?敌,为?祸地方不假,但我作为?分舵首领,领着一群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今为?了免受牢狱之?灾,就将他们送上黄泉,这我不能?答应。”
刘枫旻面色不改,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我可以?答应李兄,不伤及他们性命,教化他们从军。”
他早先便与赵文?硕商量过,西南叛军人数众大,若是有一日?能?将他们悉数收服,比起押解回京,不如教化他们从军,守护一方百姓,方显天子贤德。
李成义眼中?显有动摇,忙问:“当真?”
刘枫旻郑重点头,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语罢,李成义垂首沉思片刻,再?抬头时,已下决定,“好!那我便助刘兄一同。”
刘枫旻浅笑默然,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与李成义并肩走在?闹市中?,忽而想到什么,声色渐低,“李兄,刘琪可是你的同僚。”
李成义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道:“并非,我属西南教会,任职为?西南分舵的舵长,刘琪,应是另一方势力之?下的。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往日?来我几乎不插手教会中?的事情,全权由副首领替我,他恐怕知道刘琪是为?谁办事。”
刘枫旻听罢,眉宇骤添一层寒凉,“□□势力竟如此庞大,整个西南教会只是其中?一个分支?”
李成义沉吟一声,应道:“不错,我听闻□□势力遍布整个北唐,总舵主的雄心远不在?广凌。而整个广凌,也不尽是我的下属,总舵主的势力也众多。绑架你那日?,便是总舵主的下属来找到我,说刘琪将一张字条扔在?你客栈外?的地上,被总舵主派去监视你的人捡到。他命我按照刘琪的指令办事,再?者,你便见到了我。
刘枫旻心下一怵,恍然道:“我与刘琪一出?客栈,你们总舵主的人便能?收到刘琪留下的字条,他每日?都派人监管者客栈的一举一动?”
李成义细想须臾,回忆道:“应是这样。自你们来了广凌城,我便收到了消息,静等着总舵主的吩咐,舵中?每日?都会传回你们的消息,不过经手人都是副首领,由他上报给总舵主。果商、每日?为?客栈送食的农夫与巷口编织花绳的老妇,都是总舵主的人。”
刘枫旻嘴角扬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冷道:“原来,我们一进广凌,就已经事事在?别人的眼皮之?下,是我低估了刘琪的能?力。李兄,你们的总舵主,你可曾见过?”
李成义再?次摇头,无可奈何道:“整个西南教会,没人见过他的面容。他下达命令时,通常会蒙面前往,曾有一个不怕死的,跟踪过总舵主,自那夜之?后,他再?也没回来。”
“是男是女,你可曾知晓?”刘枫旻忽而扬起一寸心思,说不上的猜忌与前几个月未解的谜题交织在?心底,似可连成一线,又似毫无关系。
他们从薛琪口中?探出?驰明雁与西南□□的关系,可几月之?前,刘枫旻曾亲自解剖驰明雁的尸体,发现驰明雁可能?并未死去,而是躲在?暗处,看着一场好戏,谋算一切。
例如,与刘琪合作,监视他们数月时间。
驰明雁,究竟就是教会的首领还是一如李成义,只是一分支的领袖?
刘枫旻心神已乱,暗觉自他们出?京都之?后,大德源、驰字号、赵参将,事事似已成定局,揪出?了幕后真凶,可又好像隔着一层薄纱,真相不明。
李成义被刘枫旻问住,挠头想了许久,“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确定了。他声音是男人,可身材细巧软柔,难说。”
刘枫旻闷声不响,陡然想起港口如今正无人把守,正是教会积聚的好时机,不由发问,“李兄,教会何时会进行下一次积聚?”
李成义唇角紧抿,兀自向前走了几句,抬目打量刘枫旻时,对上他诚然且坚定的双目,最终须臾一声长叹,“这月十五。我们每月初一、十五会入港口讨论教会之?事,港口南部一直是我们的聚集地,你前些日?子派官兵搜查过,兄弟们本?想取消十五的会议,奈何钱粮告急,我们将目光放进了西南军队的粮仓,怎么的也会冒死开一次会议。而且,你自从那日?之?后,就再?没派人把守过港口,我们估摸着你放松了警惕,最终决定这月十五,港口南部,西南全员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