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冬雪过后,晨曦终于徐徐到来。
当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里时,彻夜未睡的何老总算看到左侧病床上的人彻底醒了过来。
“……”魏辰铭再次睁开沉重的双眸,首先看到的,就是何老那熬了一宿的愤怒脸庞。
默默移开视线,感觉到头部的疼痛,魏辰铭侧过首,就看到了正躺在旁边床上,沐浴在晨光里沉睡的少年。
“何老,”从喉底发出低哑的声音,魏辰铭满眼都是血丝:“他怎么了?”
顿了一下,老人神色难辨地望了眼面前的人,许久后,又回首看向脸白得跟纸一样的涟玉,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了,你这样他能好吗?”
从昨夜心跳骤停后,涟玉便一直昏睡到了现在。眼下重伤的人都醒了,他却还没醒,好在目前生命体征都还在,只是不大活跃罢了。
“哪里不好?”魏辰铭问。
何老皱着眉摇摇头:“他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这次惊惧忧心过度,怕是养不回来了。”
“……”许久后,魏辰铭慢慢闭上眼,沉默不再作声。
何老在心中又叹口气,看了看旁边沉睡的涟玉,往隔壁房间过去了。
还没进门,就差点和额角青筋突起的林总撞上,只见一脸隐忍怒火的总负责人和何老问声好后,就气呼呼地去看魏辰铭去了。
“啊~把这勺再喝下去~”
腻人的娇声从伺候恋人喝水的女子口中发出,直让一把年纪的何老打了个寒颤。
眼看着床上吊着手臂仿若残疾的曹斌,还一脸幸福的享受着,瞬间就看开的何老摇了摇头,回自己休息室里补觉去了。
这傻蛋,真是撞坏了脑袋,等他好了,看被怎么收拾吧!
等到涟玉醒来时,天光微暗,何老正在给魏辰铭检查。
守着的护士一眼便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赶紧上前一边查看,一边高兴地叫着何老:“连玉醒了!”
放下听诊器的老人迅速上前,还不忘让魏辰铭慢点转头。待检查完后,老人有些脸色不好地摘下眼镜,望向了床上的人。
脸色苍白的涟玉望着沉默的何老,不由温软地笑了笑:“何老,我没事。”然后,又努力转头去看旁侧的男人——
“啊……?”
魏辰铭正双眸幽深地望着他,脸上神色莫辨。
何老立刻看懂了涟玉眼底的惊讶,不由笑出声:“怎么样?你魏哥这段时间都得冻脑袋!”
原来为了把碎片取出,魏辰铭如今理成了光头,头上正包裹着层层纱布。当初涟玉冲进去时,对方额头以上的位置正被幕布挡着,所以他当时没有看见这副模样。
护士想跟着笑,但又怕魏组长冷脸,只能努力忍着,不敢往那边看一眼。
“没事,”涟玉软软地笑着,眼底盛满了暖光:“这样也好看”。
确实好看,比之前寸头的精神,又多了几分硬朗,直让男人冷峻立体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可见不管什么造型,都是挑脸的。
何老被噎了一下,只能摇摇头,又仔细用仪器给涟玉检查了一边,原本隐忧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涟玉这副身体四肢冰凉,如今虽然膝盖下的知觉还有,但却几乎感觉不到力道,显然是心脑供血不足所导致的下肢绵软症状。
然而比起这方面的情况,他那几乎破败的心脏,才是真正的致命所在。如果按照目前这样继续下去,这副身子,恐怕连一年也活不过了。
涟玉知道这次因为过度损耗精神力,剩下的融合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也没有在意何老的沉默。但他不想最后的时光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就想着这两天多做些冥想,等魏辰铭出院时,他也能“好转”些跟着回家。
然而没想到直到魏辰铭能站起身,曹斌已在和林静研究婚礼座席安排时,和何老夫人织着毛衣的涟玉还是站不起来。
等到魏辰铭彻底出院时,涟玉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何老,表明他可以用轮椅生活,就让他和对方回家吧!
何老吹了半天胡子,才勉强答应了,但让魏辰铭必须白天把人送来医院看护。
于是涟玉高兴地出了院,但很快就萎靡了——
因为魏辰铭开始每天抱着他来回医院,轮椅仿佛成了摆设。
开始羞涩地涟玉还不好意思,怕影响魏辰铭恢复,说自己坐轮椅就行,结果等他发现自己细瘦的手臂根本无法在泥道上转动椅轮后,只能任由对方抱着他出门了。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冬雪又一次降临后,整个研发中心里都披上了雪白的银装。
涟玉穿着长长的羽绒服,把自己包得和粽子一样,将手里的存折递给了何老。
听完对方的意愿,何老顿了半响,才红着眼笑道:“你小子倒是还不忘做好事”。
涟玉有些羞涩地笑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唉,”何老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也罢,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