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四月底,近日有些倒春寒,夜里更冷,点了炭盆倒是暖和许多。
然而顾清雅准备炭盆可不是为了取暖的。
她吩咐人将老郎中扶到客房休息,免得一会儿再束手束脚。
然后,果断将众人指挥的团团转。
“饮春,你去煮药。”
“是,姑娘。”
“茹雪,把这厚被子掀了,换成轻薄点的毯子。”发这么高的烧还盖得这么严实,怕是要烧成傻子了。
茹雪转旋即走。
“徐婆婆,你用纱布沾着烈酒擦拭伤患的心窝和手心脚心,一定不能停。”
“放心吧,小小姐。”徐婆婆话不多,但做事认真细致,顾清雅是很放心的。
一时间,众人都有序地动起来。
顾清雅深吸一口气,吩咐人拿来一把干净的小刀,沸水煮过之后,看着纪苏道:“纪公子,接下来看你的了。”
纪苏神情肃然,“需要我做什么?”
顾清雅指了指炭盆,自己拿刀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用火将小刀烧烫,然后……将伤口处的腐肉切下来。”
旁边几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打了个哆嗦,那得……多疼啊,什么样的人能下得去这个手?
纪苏反应极快,“腐肉影响伤口愈合,刀子烫过之后正好可以封住新切的刀口……姑娘聪慧!”
顾清雅勉强笑了笑,“事不宜迟,公子且快些。”
纪苏小心避过她露出来的皮肤,接过小刀。
他能感受到对方手掌微颤,莫名的让人心生怜惜……
敛下心神,将小刀放到炭盆上方。他眼中闪过几丝不忍,手下动作却极稳。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传来了皮肉烧焦的味道,在场众人都有些反胃。
徐婆婆和茹雪甚至都不忍直视的别过头,手下动作却都不敢停。
那肯定是很疼的,伤者即便在昏迷中,也不时发出微弱的□□。
待伤口完全处理好,纪苏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屋子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开。饮春嗓音依然清脆,“姑娘,药好了。”众人都回头,就见这妮子端了个半张桌子那么大的托盘,艰难的挪进来。
饶是顾清雅再沉稳,不仅也惊住了,“你这是……”熬了一缸药汤吗?
饮春无辜脸,“厨娘刚才也起了,我就让她给大家煮了些面,正好跟药一起送过来。”
直到这时,顾清雅才闻到了隐约的面香,倒真是有些饿了。
正好这时候,病人高烧也退了一些,顾清雅就说道:“留一个人喂药,咱们出去吃吧,今晚还有的忙。”
徐婆婆年纪大了,没什么胃口,主动揽了喂药的活计,其他人便都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面。
纪苏看着举止有度,饭量却不小,两三口就扒完一碗面,又拿了另一碗。
顾清雅看着他的举动,总感觉有些既视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两碗面下肚,纪苏这才问道:“姑娘刚才说,今晚还有事要忙?”
顾清雅回过神,喝完自己的面汤,说道:“没错,我想……做点东西。”
“是什么?可是跟曹勇的伤有关?”纪苏是真着急,他甚至……有些将这位姑娘当做救命稻草的想法。
原来那位伤患叫曹勇……顾清雅跑了一下神,才说道:“有关是有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也是第一次做。”
“无论成功与否,姑娘都是某敬佩之人。”纪苏用端酒的姿势端起一碗面汤,“姑娘,我敬你一杯。”
他没有说假话。
割掉腐肉还好一些,战场上的将士为了活命常常这么做。然而用烧红的刀子止血、用烈酒擦身降温,他却从未见过。
尤其是前者,他甚至在想,要是早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能救下更多弟兄的性命?
有多少将士,没死在战场上,却在战胜后的火堆旁,死于失血过多和高烧不退?
他在出神,顾清雅可没有。
纤长的手指端起面碗,跟他碰了碰,笑道:“借纪公子吉言,希望今天能成功吧。毕竟……曹大侠的伤等不得了。”
顾清雅要做的自然是酒精。
她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曹勇的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现在天一天比一天热,万一再次感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