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天。千山浮空峙立,万云沸腾横流。烟霭勃郁氤氲,云蒸霞蔚不见一龙,却有龙吼声此起彼伏错落回响。处处漫着清冷灵气。若有若无似寒香,拂面润如雨丝,是天龙族特有的气息。
云遮雾绕的山前,倏地绽开一团霞光,粉灿若桃花,一白衣男子随之显现。
银发胡乱簪着孔雀翎,头顶窝着紫晶豆芽儿,他睁大冰灰色的双眸环视周遭。
与鸟语花香的羽族腾胜天相较,这神界的龙变天似乎更为恢弘气派。
真是个怡龙的地方。他从袖里抖出一张多啰叶制成的香笺,笺中绘有一株似荷的神草。
另有小字附注——望舒草,生于悬明山顶,望月而舒,其叶可化戾气,其果食之不妒。
他对笺念了一遍,兀自道:“凤皇真是一身毛病,不但喜怒无常、涅槃烧自己,修复什么《山河社稷图》,竟还要吃令他心情舒畅、不妒忌的酒,这德行也能当羽族圣祖?啧啧……”
按理说,凤皇公务繁忙,除了给他留了一身牙印,却也没下狠手使他受折辱,不值得他如此挂在嘴里计较。但说来也奇,这撩完就跑的花花大少,当真有几日不见,又令他忍不住要回味一二。
那皮囊是他喜的,谈吐也是有趣的,只可惜不是雌儿,不然,毛病再多也是可以容忍的。
他自胡思乱想,脚下忽然一抖。一抹如墨曲折的长影,猛地自他身侧雾中梭过。
继而狂风大作,云絮刹那四散,竟是一条绕山而栖的黑鬃大龙。
他方才恰踩住此龙的尾尖毛。这也怨不得他,此龙的尾尖毛也太长了些。
约是不爽,黑龙拍开一山云雾,回旋转头,锐利如戟的颀长犄角向他,发出一声暴躁的咆哮。
白语冰在仙界时便和黑龙要好。此时见了黑龙,此龙虽比海龙威风许多,却也令他倍感亲切。
想起赤霞真君说不失礼数,天龙就不会与他为难,他抱拳一礼:“在下白语冰,腾胜天百鸟宫一答应,奉宜贵妃赤霞真君之命,前来采摘望舒果,为凤皇酿酒。如若冒犯了上神,还请海涵。”
黑龙却置若罔闻,双目赤红,张鳞怒鬣,钢钩似的五爪抓住他,闪电般往山顶奔腾。
“上神,上神?”白语冰好歹是一龙,瞧得出此龙绝非热情好客要送他一程,登时挣扎起来。
说好的凤皇与天龙族亲善呢!蛊雕对他也没这般不客气,这怕不是一怒之下要摔死他?
“别喊了,”化血鲮晶木自他头顶舒开叶瓣,不耐烦地道,“这条龙沾染了尸犼的魔气。”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妈的,天龙如何还能沾染尸犼的魔气,什么是尸犼?”
化血鲮晶木道:“小滑头,你没听过一犼胜三龙吗?行尸修炼成旱魃,旱魃修炼成尸犼。它是龙族的克星,以龙脑为食。从前六界未分,哪里有尸犼出没,龙便不敢去下雨。如今尸犼在魔界扎根。这条龙似曾被尸犼死后化的焰火所伤,不过并无大碍,只是一时魔气发作,心智失常罢了。”
“……”他的肩臂已被钢钩似的黑龙爪剜透,化血鲮晶木却在关心黑龙有无大碍,真是亲刺儿。
“这黑泥鳅没大碍真是太好了!刺儿,依你看,我会不会有大碍呢?”
“大碍不至于,顶多丧命。比如,此龙误把自己当做犼,咬开你的头盖骨,饱餐一顿。”
白语冰听闻此言,不敢怠慢,卖力地大叫:“救命!疯狗咬龙啦!”
奈何黑龙叫得比他卖力许多,嗓子眼里咔出的嘶吼声,似闷雷滚滚连绵不绝。
转瞬间,他已被摔在峰顶的地上。这峰顶遍地岩石,唯有一池,池中正有一株似荷的望舒草。
望舒草已结出红碧如莲实的小果,他却没工夫去细看,就地打滚,从头顶摘下化血鲮晶木。
他要与这黑龙一战,化血鲮晶木却兴致缺缺,始终是紫晶豆芽的模样:“我不杀龙。”
“你爷爷的,我不是龙吗?刺儿,你之前还想扎穿我的心脉,怎么转眼又不杀龙了?”
白语冰口中抱怨,心里却也明白,化血鲮晶木有化血之能,一旦伤了对方,那伤便难以治愈。
对付清醒的生灵,或许还有威慑之用。这是一条疯龙,三十六计,走才是上计。
他又摘下簪发的孔雀翎,这么一迟疑,黑龙许是以为他要害自己,凌空喷出一股子黑风。
这一股黑风打着旋,散作钢刃般锐利的百条风丝儿,劈头盖脑,直往他周身要害扑来。
他匆忙躲闪,风丝贴着他入地,便把岩石打得乱飞乱溅。堪堪避过了,孔雀翎却也飞脱出去。
待他想起还有桃花符节,可以打开回百鸟宫的界门,黑龙已闪电般扑住他,龇开尖牙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