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广德回去后,不过两个小时,果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号码保密。
他嗤笑一声,放开免提,电话那端的声音浑厚而有力。
“颜广德!”对面那人直呼其名。显然已做过背景调查。
颜广德摊开两条大长腿,懒洋洋地道:“是靳宁海吧。”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手握重权十来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毛头小子,居然敢连名带姓地喊他。
为了掩饰,靳宁海尴尬地笑了一声。“你要多少钱?”
颜广德嗤笑一声,手指飞快敲打键盘。1999年粗糙的键盘声吧嗒吧嗒通过电话听筒传过去,传入靳宁海耳内。
靳宁海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雪茄。
细腻的霜白色烟灰弹落在烟灰缸内。
靳宁海将背往椅子后靠了靠,声音慎重了些。“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颜广德懒得给这人找台阶下,也懒得兜圈子,直奔主题道:“我最近在追靳言。”
简单明了,七个字。
靳宁海愣了很久,这次沉默的连鼻息声都被掐掉了,显然正在思索对面抛出来的直球该如何击打回去。
颜广德前世对靳宁海并不了解,仅从只言片语和报纸头条中听闻过这人,后来据说一度问鼎极高位。直到小行星第一次威胁地球的那年,这人才突然从大众视野中销声匿迹,生死未明,据说在某次巡视中受到了袭击。现在想来,大约是破事儿太多遭了报应。
过了足有三分钟,对面终于重新传来靳宁海的声音。“交易?”
颜广德笑了一声。“你放过靳言,你那些破事儿就没人知道。”
“你在威胁我?”靳宁海大笑出声。笑声朗朗,极其富有感染力。像是阳光照耀下的一尊神。
光凭声音,完全无法想象这人在黑夜中的肮脏手段。
颜广德并没打断他,耐心等他笑完,这才停下手中键盘敲击,站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椅子拖拉地板的声音,球鞋踩在地面啪啪的声音,甚至连灰尘溅起的声音,都清晰传入靳宁海耳蜗内。
靳宁海握着砖头大小的黑色仪器,险些将这部昂贵的监听器给砸个粉碎。
他调查了颜广德。确切说,这两个小时内他手下相当忙碌,不仅严密调查了市面上所能搜集到的这人的一切资料,甚至就连此刻蝌蚪办公室内颜广德所在的地方也装满了隐形镜头。他不知这个年轻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把握,敢与他开口要靳言。
靳宁海稳了稳呼吸,冷笑一声。“胃口不小,口气也不小!”
“彼此彼此,”颜广德啜了一口杯中的冷水。老江这人一向很懒,纯净水桶向来懒得换,这桶内的水喝到嘴里还带有一股陈旧的灰尘味,不知是多少天前的了。速溶咖啡粉末浮在冷水上,油腻的像一层灰梦。
他连杯子带水一并扔入垃圾桶,抬头望向墙壁西北角处,突然笑了一声。
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沉沉的。
“你看,你看得见我,我也看得见你。”
靳宁海瞳仁剧烈收缩,整个人向椅子内下意识缩了半寸,这才对着电话那头道,“什么意思?”
“呵呵,你的手段,我当然都知道一些。”颜广德望着摄像头,眼眸眯起。
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凑到靳宁海视野,吓了他一跳。
颜广德踩在桌子上,勾唇一笑。变形的脸在监控镜头内看起来格外凶狠。如一头野狼。
“谁给你的胆子?!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坐地起价!”靳宁海勃然大怒。
“就凭你现在不得不给我打这个电话。”颜广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跳下桌,将电脑关机,随后靠在桌子边两条大长腿交叉站立。
他吹了声口哨,依然无所畏惧地望向摄像头,好像靳宁海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你我都对同一个人感兴趣,但是你只不过图一时的乐子,还得背负乱.伦的罪名,成本太高。而我和你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靳宁海冷笑。“不过都是看中了同一个标的的竞拍场猎人罢了。”
“靳言与我不是那种……”颜广德没笑,声音停顿了一下。
他与我,是什么呢?有一个词,在他唇齿边绕了一圈,随即悄无声息地匿去。
他不想,也不能想告诉靳宁海,靳言对于他的重要性。凭借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明白如果让靳宁海知道靳言是他的死穴,恐怕从此后靳言会更加危险。
于是他便转了一个话题。“你不同,你身边可挑选的标的太多了,而我眼下刚好只瞧见了这一个。也只对这一个感兴趣。交换一下,你也不吃亏。”他淡淡的笑,手指啪嗒啪嗒地掰出一连串响声,随后像变戏法一般,拉开电脑抽屉又掀开一大摞照片。
通过微缩镜头,靳宁海看到一大堆不堪入目的艳.照从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彩色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