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讲究,妻主陪夫郎回娘家探亲,晚上是绝对不能在夫郎的娘家睡同一个炕的,尤其是大过年,非常不吉利。长山虽然想亲自照顾妻主,可是也得守着规矩,无奈之下,将妻主交给他阿娘,颇为不甘心地回自己原先那屋守夜去了。
鉴于夏家一众亲戚的热情挽留和招待,长秀夫妻二人这个年过的相当精彩和热闹,反正阿爹罗氏也不在家里,两口子竟然在夏家一直住到了正月十五,这才领着旺财回了自己的篱笆院儿里。
今年立春挺早,日子虽然还在正月里,天气却渐渐有了暖意,风刮起来的时候,也柔和了许多,埋在地下的冬种隐约有了苗头,生机渐露。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话如今对长秀夫妻二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两个一番盘算,便着手今年的各项活计。一场春雪过后,长秀张罗了人将罗氏原先住的那间破屋推倒,就在原地起新屋,接下来再盖她二人的。长山眼下有的忙了,除了耕种家里的两亩薄田,回来也是亲自上手打土坯,砌墙架梁,辛苦自不必提,却干得不亦乐乎。
白长秀规划好一切,便将家里托付给长山,之后便动身去了县城,在城东寻了一间小院儿,租下以后自己题了“尚学堂”三个字,做成牌匾挂在门楣上,接着购置了案几桌椅,收拾妥帖之后又雇了一对老夫妻白天来洒扫做饭,开始招收学生。
白长秀有秀才的名头,加上之前在柳家扳正了柳清菡,作为教书先生,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快就有慕名而来的人寻她。长秀担心自己精力不足,照顾不周全,学生也未敢多收,只打算用心教导目前已经录在册子里的十几个孩子。
这中间到底还是出了点岔子。录名截止的那一天,柳清菡坐着马车在他父亲李氏的陪同下,跑来找白长秀,强烈要求继续给她当学生。
“清菡,别瞎闹。你现在的先生不是挺好?”白长秀看着她和她身后站着的父亲,难免有些头疼:吃独食怎么着都比大锅饭强吧?
“先生,我更喜欢你教我,我特意求了母亲,她都准许啦!我很喜欢和大家坐在一起学呢!”柳家曾经的小魔王哪里知道白先生的为难,能和白先生在一起,她当然乐意!
白长秀陷入窘境。她刚和柳家撇清,眼下又要交缠上了,虽然这别扭和柳清菡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面上的为难一丝不落入了李氏的眼中,看白先生如今的情形,只怕她早已心知肚明自己对她的那份情意了。
只说李氏为了能再次名正言顺地见白长秀,在柳家暗地里唆使柳清菡在妻主面前大闹,自己也冷言冷语挖苦柳意,一时间家宅不宁,柳大财主不得已,最终放手妥协。李氏心里清楚,白先生根本挑不出错来,一切都是他的问题。他曾经反反复复的想,不再去见她,但实在太难做到了,目前唯一能坚持的就是尽可能的不去干扰她正常的生活,也别给自己找事儿,这就是是他给自己的界限。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其实早就想好了说辞,可惜脸上再怎么平静,心里却如同开水翻滚,无论如何都冷却不下来。
“清菡,回去吧,我这里地方小,名额有限。”白长秀无奈,就这么说了一句,她看着柳清菡失望伤心的眼神,觉得过意不去,想说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其实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后来又觉得不好,生生忍了下去。
“先生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就是多加一个学童罢了,更何况清菡也是您的学生,您对柳家以及在下有什么看法,都不该波及清菡,她是无辜的。”李氏终于开口搭腔,他知道她的顾虑,遂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准备说服她:“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原本…..是我的错,让孩子失去了好先生,….我给先生赔不是了。”
李氏言毕,给白长秀深深鞠了一躬,却不肯直起身子来。柳清菡瞧着父亲诚心诚意,按照父亲早先教她的,双膝一跪,抱住白先生的腿,眼泪哗哗不肯撒手,“呜呜呜…..,求先生收留学生,柳清菡就认您是我的先生……呜呜…”
这孩子的话说的太绝了!白长秀无法回应她的满腔诚意。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点头而已,于心里也只好劝自己,那些曾经怀疑过的所有的一切,早已时过境迁。
白长秀的教书生涯就这样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暗流涌动地开始了。尚学堂有了初步的规模,每日里读书声琅琅,学童们一开始怕她,后来就敬她。等到下了学,白长秀大多数时候就在留在讲堂里批阅学生的作业,或者掌灯复习以应对自己将要面临的重要考试。至于前河村家里眼下的状况,因为全盘交托给长山操持,她并不上心。
此时待在前河村的夏长山,对他和长秀的未来生活,注入了巨大的热情和期盼。他满怀憧憬在地里和家里两头忙着,偶尔抽个空子上县城来看她,两个说不上几句话,长山又急匆匆地返回。聚少离多,难免遗憾,长秀劝她的小夫郎,相思两地不打紧,等新屋全部盖好,真正得了空闲,再来陪她也不迟。长山很听话,一个劲儿的嗯嗯点头答应,然后就乐呵呵的回去忙活了。
光阴似箭,转眼白长秀已经教学一月有余。这一日淅沥沥下了场小雨,空气里全是湿润和芬芳的气息,令人倍感舒适。白长秀提前散了学,亦打发了负责洒扫的那一对儿老夫妻,自己留在讲堂批阅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她过于专注,等到全部完成时,才发现天色竟暗下来了。
有点累,有点饿,又有点困。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长秀伸了伸懒腰,掩着手背打了个哈欠,起身关了小讲堂,夹着书本向自己平时做歇息用的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