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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爷从职上回来直接去了母亲院子里。
老夫人正和罗夫人说儿时旧事,彼此感慨时光如流水,眨眼便是几十个春秋。见儿子进来,身上穿着官服,眉星目朗,颇为俊俏,连罗夫人都忍不住赞叹,直夸是个有官家气度的,想必朝堂中那些有女儿的,过不了多久就该上门来了。
三爷也只是笑:“姨母这话说的,可把万德捧上天了,真是受之有愧。”
罗夫人掩唇咯咯笑了,直笑骂他谦虚,可眼底里透出来的全是为姐姐高兴的喜意。
老夫人心中倒是不大快活,瞧了妹妹一眼,叹息道:“有什么好的,赚不了多少银钱不说,连成个亲还得外人插手,我这做母亲的只能干瞪眼,任由人家们折腾。”
三爷咧嘴一笑,知道母亲心中愤愤不平,他身上这些事又是不能和旁人说的,赶忙说了来意,却不想母亲又是反对。
“你去办差又不是玩乐,带着似锦丫头做什么?天儿又冷,没得跟你遭罪。你走你的便是,看不见你,我这颗心也能消停两天。”老夫人端起茶盏抿了口,保养得体依旧丰润美艳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
“儿与似锦说了,她是愿意的。况且换身装束,别人只当她是个小子,惹不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语气颇为不满:“胡闹,当别人和你们一样?男女有别,再怎么装也是瞧得出来,我不许似锦去。待你出门,让她日日来我跟前伺候。”
三爷知晓多说无益,匆匆退了出来。进了自己院子,他径直往书房去了。
似锦远远看见他,两人未曾搭话,她却是先红了脸。见得时间长了反而不自在,她回屋里去绣帕子,还剩几针便能齐活。她心想,虽然自己也喜爱得紧,可人家妙妙小姐那般贵重的镯子送了自己,自己又身无长物,为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块手帕了。虽上不得台面,但胜在针脚严密,样式清雅大方,费了她多日功夫才成的。大户人家小姐自是不缺这些,说不定还瞧不上,她不过当此是一份回礼,至于人家心思,她是无暇顾及。
三爷端坐在书房内,眼睛盯着窗前那盆翠绿,手微微动了动,扫到红色流苏,看过去那串挂饰仍躺在桌角上,他拿起来放到眼前细细看了看,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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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自打进了府不与任何人亲近,多是礼貌地前去拜访一阵便回自己院子里关起房门忙自个儿的。她痴恋书画不假,身为娇娇女儿家却独爱男子笔下的蓬勃大气与仓健有力。他也写得一手好字,每每提笔练字时便要她在身边相陪,他写得入神,她看得痴迷。
红木案几上铺了白色宣纸,她落下最后一笔,嘴角上扬。她学着他的字迹,却是学不像,字迹隽秀轻柔,正如她人一般。
身边丫头进来,双手呈上样物什,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丫头跟在她身边多年,听了笑意满满:“是三爷院子里那位似锦送来的,说是小物什,觉得小姐会喜欢便送来了。放下东西便走了,那样貌生得像个小姐。”
妙妙接过来,展开见是一方绣得颇细致的帕子,傲雪寒梅映入眼中,针脚平整,如那人一般淡淡雅雅,她笑着让丫头退下了。自己将腰间系的帕子取下,换了新的上去。
她不是那种看人身世结交的人,有些富家女还不如个丫头细致有人情味。她拢了拢外衫,练了好一阵儿字有些乏了,躺到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梦中,让她时喜时悲,再醒来时脸上残泪两行,竟是在睡梦中又哭了一回。
她唤了两声,丫头才进来,替她整了整衣衫,吩咐人将吃食端上来。她们已经习惯小姐这般作息,也曾劝过,无奈不顶事便也不再说了。
冬日一时一刻极其难熬,睡得多了便是漫漫长夜独自清醒,在众人全都入睡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看外面一地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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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锦将绣好的帕子送了人,她本想重新绣一块,反正身边有老夫人赏得好料子,可看到放在旁边一匹看起来略显寒酸的布匹,顿时打消了方才念头。给老爹做的衣裳也该早些动手了,当即搬出来扯料子缝制。安静屋子里,只有一只慵懒的猫陪在她身边,金色光从糊了纸的屋子里钻进来,打在它身上让它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