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荷宫。
这座小小的宫殿位于坤宁宫一侧,原本叫做“永和宫”,只因如今大殿的主人林贵妃闺名“青荷”而由皇上重新赐名为“咏荷宫”。
咏荷宫的环境十分清幽,位置上相对来说却是真真的有些偏远。
庭间有大片的空地,青荷琢磨着,来年春天一定要在那里种上各色的花草。
青荷站在庭间,闭着眼微笑着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想像着来年的那一份景致。
紫鸢望着青荷的模样,心中却是满腹委屈。
她看得出,皇上过去对主人是有情的。可是如今,怀了龙子的蒋惠妃住进了宽敞奢华的承乾殿,一日不歇地嘘寒问暖赏了无数珍宝,主人却备受冷落偏居在这偏僻得有如冷宫一般的鬼地方,许久了也无人来问候一声,心中生气了为主人的不平之气。
青荷一回头,望见紫鸢不高兴地绞手帕的样子,疑惑地皱一皱眉:“怎么了?”
紫鸢嘟着嘴道:“奴才是真真的替娘娘不平,这地方,宽敞是宽敞,可是也要偏僻了,平日里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都得比过去早起半个时辰,皇上为什么会找这个地方给娘娘住呢!”
青荷淡淡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着,很快便是新年了。
在那之前,程皇后和蒋惠妃分别来过咏荷宫一次。
程皇后是来给青荷道乔迁之禧的,她知道青荷喜欢收藏金石,为青荷送来一枚极小的白玉印绶,上面细如蝇发却无比清晰地刻着《诗经蒹蕸》全首,据说那是出自百年前的大师之手。
程皇后生性淡泊,虽冰雪聪明却对争宠之事看得极淡,平日里只苦心钻研琴棋书画,因此对四道皆通的青荷甚是亲切。两人虽志趣相投却因由着宫廷内的纠葛终是淡淡之交。
那蒋惠妃前来,口头上说的自然也是来贺乔迁,但却更像是来示威的。
来时前簇后拥高傲地扬着头一手由小太监扶着一手轻轻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无时无刻都像是在提醒大家她的肚子所代表的她的身份。
蒋婷儿望着这冷风瑟瑟里有些荒凉的院子,不耐地皱着眉。
来了便是客,望着已反客为主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自行端坐在上座的蒋婷儿,青荷有些无奈地微皱了一下眉,命紫鸢去泡来上好的茶,亲自端到婷儿面前奉上。
婷儿不耐地接过茶碗,吹了吹热气轻啜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
她皱着眉将茶碗甩在青荷脚边,灼热的茶水泼湿了青荷的绣鞋:“难喝死了!林青荷,本宫好心来给你道乔迁之禧,你居然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茶叶渣子招待本宫,本宫腹中坏的可是龙子,要是喝坏了可怎么办!枉你号称出自书香门第,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青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那个大发脾气的女人,一时无声。默默召来侍女打扫,却也并无他言。
蒋婷儿本就是闲来无事过来示个威的,如若能挑衅成功让青荷与她争执一番,她便可以去皇上太后那里哭诉青荷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还羞辱她了。
谁知这林青荷竟如此淡定,无论如何都不肯与她争辩,只觉得心中无趣,便自顾自地疯闹了一阵,悻悻离去了。
望着蒋婷儿远去的仪仗,青荷“突”地脚一软,竟坐倒在地。
紫鸢惊讶地快步走向青荷,伸手想要将她扶起,青荷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一时烦闷,大声唤来侍女将青荷搀扶到小塌上休息。
为青荷拖鞋之时却见青荷皱了皱眉,口中微微溢出一声呻吟,于是紫鸢望向了青荷的双脚。
这一望,紫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的泼在青荷脚上的茶水烫伤了青荷的双脚,如今一脱鞋,原本烫得与鞋袜粘连的伤口被扯裂,鲜血溢出,将白袜染出一片片的深红。
望着青荷漠然空洞的眼神,紫鸢心疼地边抹着泪,边小心替她将袜套脱下,敷药缠上纱布。
紫鸢心里替青荷委屈:皇上,难道您对娘娘的疼爱之心,真的变了吗?
新年到来之前的日子,青荷便在养伤中渡过了。期间,飞云来看过她一次。从那微皱的眉宇间,青荷能明显地感觉到,因为她的失宠,林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皇上没有来看她,只是命小江儿送来上好的烫伤药膏,叮嘱紫鸢好好为娘娘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