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进内室为蒋妃诊疗,其余众人在外室等候,面上俱是焦急之色。
蒋妃的阵阵凌厉的呼痛声从内室传来,惹得皇上太后坐立难安。蒋妃的腹中,怀的极可能是皇上的长子,太后的长孙。
不知到了几更天,蒋妃终于累得晕了过去。太医慌张地抖着身子出来跪在了皇上面前:“启……启奏陛下……娘娘此番,是误服了落胎药……如今……小皇子已经……没有了……”
闻得此讯,太后跌坐在座塌上,捂面大哭起来。一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长孙就这么没有了,心里真是痛到像有千把尖刀扎了进去。
“岂有此理!”皇上的拳头狠狠地落在了座塌上,继而对早已跪着直哭的侍女们喝到,“落胎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女们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启禀陛下,娘娘今日饮食与平日无异,只是吃了贵妃娘娘带来的什么糕点,皱着眉头说苦,不多时便这样了……”
见皇上怒目已经望着自己,青荷跪下道:“请皇上明鉴,青荷只是看惠妃妹妹近日有些上火,于是备了些新鲜的莲子制作的小点心来给妹妹品尝,一来作为点心,而来可以祛火,并无其他邪恶之想!”
“林妃!哀家一直觉得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如今你却害我失去皇孙,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太后愤愤道。
“太后!”青荷匍匐到太后的脚边,伸手握住了太后的脚踝,“太后明鉴,青荷并无邪恶之想,青荷是被冤枉的。”
太后默不作声,别开脸去。
“皇上!皇上您明鉴呐,青荷是被冤枉的!”青荷哭着将身子转向榻上端坐的皇上,伸手扯了扯皇上的衣袖。别人可以不相信她,她希望皇上能相信,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今生的依靠。
“贱人!”飞起一脚,踢在青荷的胸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青荷胸口一阵剧痛,掀翻在地,腥甜从胸腔窜起,喷了出口。
“林贵妃涉嫌谋害龙子,即刻起贬为贵人,在咏荷宫思过不得外出,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擅入,违令者斩!”
青荷呆呆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他的眼睛里满是冰冷。她努力地回忆着曾经温暖的面庞,却怎么也想不起。她忍不住咳嗽,强抑着一阵阵上涌的腥甜,似乎已经绝望。
她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回的寝宫,她的脑子已经空白,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
“咳咳……”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捂着口的丝绢上已是猩红点点,胸口随着咳嗽的颤动隐隐地刺痛,只是这些相对于另一个地方的疼痛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在胸口的左下方,那里,已经绞成了一团,让青荷几乎无法呼吸了……
脑中忽然闪现出娘亲的笑脸,那张脸满是慈爱的望着她,忽然开口说:“我的宝贝青荷丫头,你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呢?”
青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年幼时的自己。溪口村的小河边,那个小小的自己,满身泥污。
跟前站着的,是那个沉浸在晚霞的暖光中的白衣少年,洁白的衣衫被晚霞染上了橘红的颜色。他满面的和煦,笑着抬手擦着她哭花的脸,将半块玉佩交给她,对她说:“等你长大了,来青城山找我,做我的新娘子!”
然后他转身离去,越行越远,最后完全浸没在了晚霞的余辉里。
片刻的陶醉与失神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向白衣少年离去的方向奔跑,口中不停地大喊:“陶大哥,你等一等,带我一起走!”
奔跑中,她开始啜泣。天忽然放白,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小雨。雨中,一袭玄袍,包裹着一个高大的身形,映衬着那张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脸。
他轻轻将虚弱到颤抖着几乎倒地的她扶起,紧紧拥抱她,口中不停地说:“青荷不怕,程大哥在这里……”
那个怀抱起初是暖和的,暖和到让人难以置信,一个如此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温暖的身体呢!她在那怀里蜷缩成了一团。
怀抱忽然开始变得冰冷。她觉得奇怪,便抬起头来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温情一点点消失,冰霜爬满了这张脸。他用力地将她推到在地,一脸鄙夷地说:“滚!你这个贱人!”
一阵刺痛。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抛弃在了荒寂的极寒之地,心也开始一阵阵的疼痛了起来。她有些喘不过气,拼命地大口呼吸。
她瑟缩着抱紧双臂,想要告诉自己她依然还存在着。那种恐惧,让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