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加了个限定词:“两三年以前的事。那个时候,你还没离开或者刚离开京城吧?”
尽管当时姜未未跟她统一认为,这绝对是谣言。
但盛明窈还是记挂在心上了。
得知秦现也许知道她以前的事之后,她就立刻想到了那个传了很久,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未婚夫”。
秦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瞬。
褪去温和微笑的脸,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甚至还有些疏离。
但,再一看,又恢复了原样。
他沉吟着,像是经历了很长的回忆,才认真顿缓地道:“没听过有这件事。”
“那……”
秦现:“我们以前关系还算不错。你要是订婚了,肯定会给我发请帖。”
他不可能也没必要骗她,还做了再三强调。
可见,“未婚夫”的确不存在。
盛明窈放心了。
秦现察觉到她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问:“问这个做什么,有人编排你?”
盛明窈轻点着下巴,“某个远方亲戚。”
秦现:“盛羽灵?”
盛明窈有点惊讶。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圈子里但凡跟她打过照面,都知道盛家唯二两个小姐不对付。
秦现说过他们曾经关系不错,那她肯定知道盛羽灵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秦现都出国三年多了,竟然还记得她身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来他们关系真的还挺好的吧?
只是,从来咩有人跟她提过秦现的名字,她脑海里也没有一点半点的印象。
……奇怪了。
沙发另一侧,秦现似乎还想问什么。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负责人已经拿着装裱完的画框回来了。
见状,盛明窈整理好裙摆起身:“那我先走了。秦先……秦现,你既然有我的号码,以后有事找我直接联系就好,我看到都会回。”
她原本打算客客气气称呼秦现,话到嘴边,想起来他们之前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太生疏了伤感情,就把“先生”换成了名字。
盛明窈很少对异性这么直呼其名,说着还挺别扭。
秦现也顺势站了起来。
他比她高了一大截,低头看她时,有不可忽视的身高优势。
然而,盛明窈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压迫感。
跟面对沈时洲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把秦现跟沈时洲比。
秦现指节扶了下眼镜,表情恰到好处露出淡淡窘迫:“我想回一趟京大C校区,但已经不太认识附近的建筑了。”
随便找个司机都能带路。
但周围的建筑变化,却得要地道的京城人来说才行。
好巧不巧的,C校区是京大的艺术类校区,处于各个方面考虑,选址在京城景色最好的地段之一,正靠近富人区。
换句话说,离盛明窈家很近。
秦现这话,几乎是明着邀请盛明窈上他的车了。
只不过,他话术用得很好,态度又客气,令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热心的京城土著小盛原本是打算答应下来的。
但还没点头,便想起了沈时洲说的那句“关系很差”。
她不打算事事都顺沈太子爷的意,但也得替自己想一想。要是走太近被秦家人盯上了怎么办。
盛明窈抿起唇瓣,模样有些苦恼:“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
她不太清楚沈时洲怎么会跟秦家有仇,只是简略地提了一句。
然后,又解释了自己跟沈时洲作为合作双方的关系。
秦现微微一怔。
这一次,长达好几分钟,他才调整好表情,低头温声道:“抱歉,明窈,让你为难了。”
他喊她的名字时,顺理成章,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好像这个称呼,已经在嘴边被叫习惯了。
盛明窈收起这些有的没的古怪想法,说了句“没关系”就离开了画廊。
一走出去,就接到了久违的电话。
是何珈打来的。
何珈是来替顶头上司转述的:“明窈,你十五号上午八点有空吗?沈总让我请你来君朝这边,作为盛世决策人——”
“开发布会吗?”盛明窈捏着手机的指尖一紧,忘记了看路,踩空后差点把脚踝崴了。
她弯下身揉了揉脚腕,不情愿地小声道:“可不可以不去。”
何珈:“你放心好了,沈总不会开发布会的,他一直都不喜欢跟媒体说太多。”
“那这次?”
“这次是君朝的季度会议。跟盛世的合作是公司这季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所以特别邀请了你。”
特别这两个字,一下子令盛明窈警惕了起来。
经历上次的手滑阴影,她可不想再被营销号编造十`八`禁爆料了。
何珈好像很了解她,察觉到她没有及时答复,立刻道:“还有你大伯跟你堂姐盛羽灵也会去。名义上是盛世次等代表人。”
名义上。
那实际是去做什么的?
盛明窈琢磨着这个词语,突然产生了种破天荒的猜想。
沈时洲该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她撑腰吧?
在君朝正儿八经的会议上,帮她处理这些私事……好像不太靠谱。
她正打算把这念头抛在脑后。
又听见何珈道:“上次他们来找你麻烦的时候,被沈总看见了。所以他才顺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噢。
原来真是为了她……
但是,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跟沈时洲在一起的时候,盛羽灵来找过她麻烦了?
一直到挂断电话,盛明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季度总结的会场就在君朝内部。
比起其他会议室的中规中矩,这里将穹顶做了内拱样式,少了几分严肃,感觉更像宴会大厅,
天色刚白,离早晨八点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工作人员正在抓紧时间布置中。
君朝一向讲求高效率,季度会议也做得很简单。
这次却一反常态,搞得大张旗鼓。不只是常规地邀请了总部分部各个高层,还请了君朝最近合作良好的其他公司。
比如季淮北刚接手的那家,比如……盛世。
季淮北站在二楼,往楼下忙碌的场景看了两眼,将视线重新回到对面的男人身上,好整以暇地道:“还有半个小时,你过来等人啊?”
沈时洲手里捏着刚整理好的季度汇总,正低眸浏览着。
闻言,头也没抬,十分冷淡:“准备发言。”
“我还以为你是来等盛明窈的。”季淮北挑起眉,不留情面地戳破,“谁知道你殷勤,人家只打算掐着点儿过来。”
原定时间是在早晨八点,现在才七点四十,盛明窈就算还没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反倒是他。
宁愿加急处理完手里的工作,也要提前这么久来会议室,结果扑了个空。
沈时洲的视线落在文件上某组陡然增加的数据上,正计算着,好像没有在听季淮北说话。
季淮北清楚这男人一心二用的本领有多强,也不打算等人看完文件再说。
他很急,有些话必须要快点讲完。
季淮北深吸了一口气,调侃的语调里藏着深意:
沈时洲翻页的动作顿了一顿,眼皮微掀:“有话直说。”
季淮北也懒得再去暗示,开门见山:“秦老爷子最近身体情况转差,已经做好退位让权的打算了。秦现是他唯一培养的继承人,最迟这个月底就会回国。”
最迟,十五天后。
“我知道。”沈时洲应了,却没说别的,脸色也没有多余变化。
季淮北:“他一定会去找盛明窈。”
“嗯。”
沈时洲看上去连理都懒得理他。
季淮北也清楚,这个话题,的确很不讨喜。
甚至可以叫做——很讨人厌。
换作跟沈时洲关系稍微差点的,估计早被赶出去了。
但他还是打算说下去。
无论是站在朋友,或者利益共同体的立场,防止当初那些令人头痛的破事重演,对季淮北来说,都有利无害。
而且,他真的极度不喜欢盛明窈。
无论这女人长得多漂亮。
季大少爷的表情依旧有几分玩世不恭,语调却越来越沉。
”我就是想督促督促,你什么时候才跟盛明窈把当初的事情说清。然后要折腾把人关起来摁家里折腾,少出来惹是生非。”
他心知肚明,让沈时洲远离盛明窈那是不可能的,天塌下来都是不可能的。
那退而求次把那天天惹事的女人看好,别再让她出来晃,这样总行了吧?
沈时洲之前买的那楼盘,叫什么京淮来着,不就是准备着给盛明窈的。
当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季大少,还假惺惺地劝了一句,说不要太狠,娇气的小姑娘家受不住这些。
现在回想起来,呵,劝个屁。
沈时洲哪儿有一点要惩罚那女人的迹象?在梦里吗?
季淮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已经失忆了,没什么可说。”
沈时洲淡淡吐字,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泄露出任何情绪。
声调末尾的冷意被藏得很好,平常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季淮北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很快又放下手,视线紧盯:“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规划的,心软了啊?”
问完这个问题,连季少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于是便毫不克制地笑了起来,语句里压不住浓浓的嘲讽。
“要不是全程参与全程知情,我差点以为失忆的人是你。”
“所以?”沈时洲声嗓淡漠。
季淮北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住:“所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盛明窈当初能跟着秦现跑了,现在也能,等到时候你就他妈一个人待……”
最后那点恶毒的诅咒还说完,他对上沈时洲毫无温度的神情,还是讪讪把嘴闭上了,没去挑战对方的底线。
他是来劝沈时洲的而已,没必要负气之下就闹得这么僵。
这次劝不了,行,等秦现真出现了他再来。
也没见沈太子爷有多喜欢盛明窈。
现在可能就是脾气上头了,等稍微缓一缓就能回想起那女人的本性,嗯,不错。
宽慰完自己后,季大少爷心里好受多了。
他转过身,余光瞥到会议室门口。正低头填参会人员登记表的女人。
那纤细得一手能掐住的脖颈,白得晃眼,跟他心里对盛明窈的坏印象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