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秋收,林家也是有几亩薄田的。
奈何林家唯一会种庄稼的林父正躺在床上呢。林玉致不会侍弄庄稼,便雇了几个短工,加了银钱,连同陈家几亩地一并给收了。
这日清早,吃过早饭,陆陆续续便有工人来家了。陈锦生乐颠颠的带人去了自家田地。
林玉致闲来无事,搬了个矮凳,抓了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院门口闲噶哒牙。余光瞥见有个半大小子打远瞅她。
她笑眯眯的招招手,那小子蹬蹬蹬跑了过来,看着林玉致手边的点心,馋的直咽口水。
“铁蛋儿,家家都忙着秋收,你咋不去干活呢?”
铁蛋儿闷头道:“我家田少,有爹和阿兄几个尽够了。我娘叫我去山上摘野菜,我正要往家去呢。”
哎,什么时候都不缺穷人啊。秀水村里,除了林家日子好过些,旁人家都是半斤对八两。
唯一庆幸的是潞州不是战略要塞,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这来。
挨饿总比挨打强。
“会数数不?”
铁蛋儿懵懵的点点头:“只会数到五十。”
“够了够了。”林玉致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小匣子,道:“一会儿工人来拿工钱,一共十五人,每人二十文钱。你把铜板数出来,分成十五份,用绳子穿好。做完这些,我给你五文钱的工钱。”
铁蛋儿眼睛登时亮了:“大郎哥不骗人?”
林玉致睨了他一眼:“你几时见过我骗人?”
铁蛋儿忙不迭的摆手,先将野菜送家去,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不等林玉致说话,便自顾喜滋滋的去数铜钱了。
只是不合时宜的咕咕声,叫铁蛋儿臊的满脸通红。
林玉致拿了块点心给他:“吃饱了再干活,省得饿的眼花,再数错了。”
铁蛋儿接过点心,挺了挺小胸脯,连连保证:“大郎哥你放心,保证一个铜子儿都不错。”
林玉致满意的点点头,又抓了把瓜子,继续噶哒牙去了。
林玉瑾才刚摊开书本,就听见他阿兄逗弄铁蛋儿,努了努嘴,道:“瞧我阿兄,尽会躲懒儿。”
傅辞笑笑:“你阿兄这叫人尽其用。”
林玉瑾偏头看了眼傅辞:“拢共不过百十来个铜板,阿兄眨眼功夫就数完了,却要花五文钱给旁人。不仅躲懒,还浪费。”
傅辞道:“虽说花了五文钱,但你阿兄却省下不少时间,可以腾出手去做别的事啊。”
“但阿兄在嗑瓜子儿!”
傅辞摇头笑道:“你阿兄不愿数铜钱,所以用五文钱,买了清闲。这对于你阿兄来说,就是一件值得的事儿。同时又给了那孩子一点生机。付出劳动得到的五文钱,对于那孩子来说,是一种认可。他必会在心中对你阿兄报以感激之心。”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孩子眼下瞧着穷困,但目光清正,又透着一股子机灵,若遇上机缘,日后想必也错不了。一辈子这么长,谁又知道谁日后发达,谁日后落魄呢?用五文钱,结了个善缘,日后若能得善果,岂非幸事?”
林玉瑾道:“先生还懂佛理?不过是五文钱的事儿,叫先生说来,倒像是天大的事儿一样。”
傅辞道:“与你看来,是五文钱的事儿。可在我看来,却是用人之道。”
林玉瑾固然聪慧,于经史子集也有涉猎,但毕竟年少未经世事,又没人引导,自是流于表面,不曾将所学融会贯通,用于实际。
傅辞想了想,说道:“《高祖本纪》有载。汉高祖曾言: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粮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人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有天下。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依高祖所言,之所以能得帝业,与其知人善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若成大事,单凭一己之力,难于登天。可若善于发现人才,利用人才,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结果自然事半功倍。”
“所谓‘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子的资质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的,而之所以高于一般人,盖因君子善于利用外物。”
“所以,阿瑾想要做人才,还是想要做善用人才的君子呢?”
林玉瑾坦然道:“自是做那驾驭人才的君子!”
傅辞满意的颔首:“好,好志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道理明白的再多,不经历练,终究是纸上谈兵。村中有不少与你年龄相当的孩子,我给你三天时间去收服他们。如何?可能做到?”
林玉瑾挺起胸膛:“先生放心,学生必尽力为之。”
之所以要林玉瑾去收服小伙伴,其一是为了将所学付诸实践。其二,林玉瑾性情孤僻,虽然眼下瞧着活泼,但那只对家里人。
他没有自己的朋友,终日除了读书习武,还是读书习武。如此一来,即便日后大有所成,也是孤军奋战。若能从小培养一干心腹,日后无论想做什么,都有得用的人手。
不得不说,傅辞对林玉瑾,真的是竭尽所能的教导了。
日头偏西,下田的村民们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回家去了,十几个短工也跟着陈锦生往林家院子这边赶来。
铁蛋儿腰板挺的笔直,见到一群大汉朝他过来,紧张的攥了攥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