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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第2章 082(1 / 2)


082

灾难之后, 重建密大的项目也提上了日程。不过重建同样需要时间,无论是清理原址还是另择新址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于是裁决局暂时封锁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原址, 禁止任何人进入这片废墟。

当然,到底是迁址还是重建,密大的股东会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纪伯伦校长参加了几次讨论会, 听下来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参加这种会议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揉着眉心走出房间, 端着一杯威士忌,来到露台上, 望向夜色下的阿卡姆镇。

除却一些需要更进一步治疗的患者, 剩下的大部分密大师生都被安置在了阿卡姆镇,就连会议地点也放在了这座逐渐繁荣起来的城镇里,纪伯伦对于阿卡姆镇也不陌生, 毕竟这里距离密大很近, 他在下班后也会和好友驱车来阿卡姆喝酒, 他甚至能够在醉酒后精准指出密大在哪个方向,一度让好友们惊叹不已。

此刻,纪伯伦站在露台上,眺望远处森林黑黢黢的轮廓,似乎又能看到记忆中的密大。

成群的乌鸦越过哥特式尖塔, 草坪上坐落着八座雕塑, 学生们抱着书从小径上走过,校门外的长桥下河流终年不冻, 钟楼的钟声在校园的上空回荡……最后画面定格在它化为废墟的模样上。

冬道路的信徒总是更容易陷入回忆……纪伯伦无声地笑了笑, 闭上眼睛, 抿了口威士忌,辛辣的酒液沿着喉咙滑落,忽然,纪伯伦感觉到一股洁净的寒意拂过面孔。

纪伯伦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仿佛火焰的猩红眼眸。

身高超过十米的黑犬不知何时蹲坐在了露台前,他微微低下头,头颅正好和纪伯伦高度持平,猩红的眼睛仿佛诡异恐怖的血月,让人本能地心生寒意。

霜白的寒气从他的鼻孔里喷出,露台的栏杆瞬间爬上了冰霜,气息掀起纪伯伦的发丝,他的皮肤表面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庞大的异种无声和满头银丝的老人对视,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默默为老人捏一把冷汗。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有些出人意料。

老人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轻轻呼出一口气,看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放松。

“难得你没有在睡觉,布莱克,尼罗,诺尔,”纪伯伦语气轻松地说,“阿卡姆的夜晚怎么样?”

黑犬没有发出声音,然而纪伯伦听见了他们的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点,想要开口说话,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错愕和惊讶的神色一点点爬上他的面孔。

“是吗……这是你的决定吗?”纪伯伦凝望着眼前的黑犬,喃喃着问,“你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

风声带走了他们的对话声,在黑暗中回响片刻,流向寂静的深夜,而纪伯伦也再度确认了黑犬的回答。

在外人看来,是他将3级遗物带回了密大,从而让密大拥有了一定的独立权和自卫的力量,然而纪伯伦知道,并不是他带回了布莱克,而是布莱克救下了濒死的他,将他带回了密大。

年轻时,他曾经在大陆之间游历和冒险,寻找隐藏在山脉深处的遗迹,探寻异种们的隐居之所,他怀抱着学术研究的心态去接近异种,想要研究他们的社会形态和文化传统。

他用谦逊来掩饰他的傲慢和自大,最终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当他奄奄一息躺在爱尔兰的荒原上时,他一度以为他的生命即将终结。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到了迷雾之中响起三声响亮的吠叫。

在英伦三岛的传说里,这样的犬型生灵拥有多种多样的形态和名字,库·希,黑犬魔,暗黑犬,仙灵犬,冥界猎犬,夜嘶猎犬……而在神秘世界的概念里,它们都属于异种。

幽绿的火焰出现在荒原上,黑犬踏着风在荒原上飞奔,来到纪伯伦的身边。

纪伯伦以为自己会成为异种的食物,所以当他发现这只黑犬救了他时,他一度以为他们中有一方的脑子出了问题。接下来的一个月,纪伯伦确定了脑子有问题的是这只异种。

异种都信奉冬之道路,这条道路的追随者总是沉默而悲伤,当然,这不影响异种们捕猎人类。显然纪伯伦从布莱克身上完全看不出这种特质,他总是在乱蹦乱跳,总是在快乐嚎叫,并且——让人难以置信——布莱克并不讨厌人类,正相反,他非常喜欢人类,所以哪怕在异种里,他也是个绝对的异类。

他们在荒原上停留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布莱克在他面前阖上眼,浑身血肉消融下去,只剩下一具骨架,或者说一件3级遗物。但让纪伯伦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布莱克并不算真的死去了,他的遗物还具备活着的特性,生和死好像没有了明确的分界线,他既是遗物,也是异种。

一个月后,纪伯伦带着布莱克,或者说布莱克跟着他回到了密大,从此密大拥有了自己的3级遗物。

有时候纪伯伦觉得布莱克的目的就是留在密大,而当他等到该离去的时候就会离去,纪伯伦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也一直在等待布莱克离开的那一天,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纪伯伦神色几经变化,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温和地笑起来。

他保持沉默,向黑犬伸出手。

黑犬低下头,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随后转身向黑暗跃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尽管裁决局封锁了密大的废墟,但只要叶槭流想,进入废墟也不算很难。

裁决局和辉光教会的人已经尽数撤离,除了叶槭流,密大的废墟里看不到任何人,叶槭流一个人在废墟上走走停停,很快找到了宿舍楼的位置。

在辉光骑士赶到之前,叶槭流就来过一趟宿舍,从废墟里翻出了“残缺之牙”,毕竟要是辉光骑士先一步发现这件遗物,想必也不会好心到还给他,而且这么大一个遗物放在这里也太显眼了,几乎是明摆着说叶槭流不正常。

但那时候时间有限,叶槭流没来得及再检查废墟,接下来他一直带着“残缺之牙”,直到应付完辉光骑士的询问,这也是为什么他那时候一直捂着眼睛,“残缺之牙”的负面特性让他的伤口很难愈合,而且视力和听力都有所下降。

等回到临时的房间,叶槭流放下“残缺之牙”,站在镜子前,放下捂住眼睛的纱布,眼前的景象很快从模糊变得清晰,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修复,第二天就已经看不出受过伤了。

叶槭流并不感到很意外,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艾福家受的伤就愈合得很快,甚至在他接管奥格或者费雯丽的身体时,他们的伤势也能够迅速愈合,如果不是这样,以他们遇到叶槭流时濒死的状态,他们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才对。

宿舍楼的废墟已经被初步清理过,免去了叶槭流的工作量,在数据视野的引导下,他找到了他和加西亚的宿舍,因为“残缺之牙”当时放在宿舍,也算是形成了一定的保护,所以宿舍里的物品大多没有损坏。

叶槭流翻过半截墙壁,站在倾斜的地板上,面无表情地缓缓环视四周。

一行行白色的文字在数据视野里跳出,加西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把自己的痕迹清除得很彻底,衣柜是空的,书桌也是空的,属于他的那一半宿舍空荡得仿佛从来没有住过另一个人,就算密大没有变成废墟,想要通过加西亚留下的痕迹追踪他也是天方夜谭。

他唯一没有带走的东西就是一本素描本。

叶槭流还记得加西亚在上面画过他的家乡,他从废墟里挖出素描本,拍掉素描本表面的灰尘,坐在半截断墙上,翻开素描本,一页页往后翻看。

一开始叶槭流翻看的速度并不快,但渐渐的,他开始快速翻动纸张,一张张素描在他眼前掠过,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清晰的印象。

与其说是素描,加西亚的画更像是延时摄影,这些素描的背景全部都是密大的校门口,除了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各不相同,画面上几乎没有区别。

不,其实还是有相同之处的,相同之处在于人……单独看很难看出来,但加西亚并不是在精准描摹所有路人的神态和动作,他只描摹了一个人。一个每天面孔都在变化、但是步态完全一致的人。

一开始素描里没有这个人,但某天开始,他出现在了素描里,之后每天他都会来密大的校门外晨跑,也被加西亚分毫不差地记录在了素描里……叶槭流思绪急转,脑中闪过诸多想法和画面,进行着推测。

普通人怎么可能每天变化面孔,这个人并不想被发现,但他每天都会来密大……观察?他在监视吗?如果不对比很难看出这是同一个人,这就是加西亚画素描的原因吗?但他为什么不拍照?不对,拍照可能会被发现,而素描给了加西亚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进行长期观察……这个人的步态动作里有种熟悉的东西……

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开叶槭流的思绪,他猛地意识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这个人很像那个怒银之刃的刺客。

如果他们有着同样的任务,那么他来密大应该也是为了寻找那个“叛徒”,但是因为3级遗物,他无法进入密大,只能在密大校门外进行监视……如果说他的目标就是加西亚,那么他们是在互相观察吗?区别在于加西亚用画素描为他的观察做了伪装,而对方或许还没意识到加西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每一次暗杀,刺客总是会进行长时间的观察,直到做好全盘准备,才会一击必杀,用惊艳的一刺结束目标的生命。加西亚显然很清楚刺客的做法,所以在对方的观察结束之前,跑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叶槭流盯着素描本,嘴角怪异地抽动了一下。

他既感到愤怒,又有些想笑,复杂又辛辣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翻腾,叶槭流强行抑制住这股情绪,将素描本继续往后翻,发现原本画着加西亚故乡的那几页被撕掉了,连一点印痕都没有留下。

叶槭流久久注视着空白的纸面,片刻后合上素描本,划开手机屏幕,拨通了施怀雅的电话。

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施怀雅的声音出现在了电话另一端:

“这里是施怀雅,有什么事请说。”

“是我,叶槭流。”叶槭流充满歉意地说,“抱歉,我想我可能还要向你申请更久的假期,因为学校现在的情况,我暂时没办法去裁决局,也没办法查阅裁决局的档案,所以能麻烦你帮我查点资料吗?当然,如果你直接知道就更好了。”

“我……”施怀雅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不假思索,调整了一下语气,略略放慢了语速,矜持地说,“当然,请讲。”

叶槭流手指轻轻敲击着素描本的硬壳封面,目光飘向天空,边想边问:

“感谢你的帮助,我想知道一些关于怒银之刃的事,裁决局是怎么追踪逃跑的刃教刺客的?”

施怀雅:“……这恐怕有点难度。”

即使看不到,叶槭流也能从施怀雅的语气想象得到他微微皱眉的样子。

“你参与过之前的抓捕行动,事实上,裁决局抓捕过的刃教刺客,绝大部分都是在刺杀时抓捕的。”施怀雅似乎查看起了档案,注意力略有些偏移,“我并不想这样承认,不过如果是你,继续隐瞒显得很多余,所以我想我可以直说——在怒银之刃的刺客决定逃离后,几乎没人能够找到他们。”

叶槭流敲击素描本的手指停了下来,沉默一瞬,开口说道:

“我想这应该有合理的理由。”

“这和他们的习惯有关,”施怀雅似乎也不太满意,他叹息一声,“在逃离之前,他们会伪造行踪,并且清除一切痕迹,但他们眼中的痕迹不只是使用过的物品。”

说到这里,施怀雅停了停,慎重地说:“就算是怒银之刃的刺客,在隐藏时也不可能不和任何人接触,如果隐藏的时间足够久,也可能和周围的人产生亲密关系,而他们认为这些亲密的人也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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