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独自回客栈时,带了一身秋夜的寒气,她在黑夜里飞跃,衣尾曳着淡蓝流光。
一路回想着城主府中件件桩桩,她对城主态度不善,因为她记得原书里叶城主与大妖勾结,险些害了一城百姓,实非表面上正派的样子。
加之城主并不让他们细看叶小姐,其中猫腻可见。
不即刻救女儿,而是故意引他们去看那幅画,画上女子并没有五官,只是光从脸部轮廓依稀可以辨出那是绝对不俗的长相。
城主说出叶拂染名字时,云然明显觉察到明漱那么一瞬的错乱失神,不过明漱终究是明漱,那一瞬只如一片树叶落在湖心漾起的波纹,很快恢复平静。
云然不确定问道:“是叶家曾经的家主?”
“是,她是叶某祖父的妹妹。”
云然不解:“为何叶家主画像不画脸?这一切和你女儿的有何联系?”
城主瞥了眼明漱,见明漱并无多余表情,松了口气气:“此事说来话长……”
明漱清冷开口打断城主:“说来话长就不必现在说。”
他一双清寒的眸子望向云然,语声温润:“师妹你才脱险,需要休养,先回去歇着。”
他见云然疑惑,顿了顿,从储物镯中取出木盒,“本君把柳掌门所赠赤金木盒交于城主,城主,带本君去雅室罢。”
潜台词自然是他想单独和城主谈谈。
云然懂了明漱意思,自不便再留,看来叶小姐那副昏迷样子只是个幌子。
以前听师父说过,在她拜师前,明漱曾去四国历练,回来后满身是伤,人也消沉,整整闭关恢复几年。
也是从那时开始,明漱才从温润少年逐渐变得冷情冷性,断情绝爱,慢慢成了高岭之花。
她是没见过以前的明漱,原主的记忆里,初次见师兄时,青年刚恢复出关,一身白衣,容颜绝世,剑尖挑落花,再以落花化雪,他站在雪中,神情淡漠,静立的似乎与天地同化。
满天“飞雪”下,白衣青年持剑朝她拱手:“小师妹!”
初见惊鸿,记忆太过深刻,也不怪原主思慕成疾默默黑化,甚至后来原主的很多刻板的习惯,无形之中多是受明漱影响。
只是这么多年磨不出感情多半也没戏了,执着不一定有善果,怎奈原主看不透。
叶家家主记载甚少,看明漱样子必然认得叶拂染,以她对明漱了解,能让头号高岭之花为之失神,必定交情匪浅,她这个亲亲师妹当年受了重伤,都没有换得明漱片刻表情浮动。
如果这样,那沈微微呢,师徒虐恋的阻隔会不会就是叶拂染,死了百年的昔日叶家家主。
云然不再去想这些,脑子里转而尽是小徒儿期待的眼神,她这么多天明里暗里试探,发现现在的徒儿是真的细心乖巧,完全不可能黑化。
她就这么穿过游廊水榭离开叶府,行至府门口,只闻身后飘摇的一声:“仙君!”
叶富贵身子就如秋风中的落叶,飘飘荡荡,却又让会人觉得精神矍铄。
他四下张望,拔高声音:“仙君东西落下啦,老奴给送过来。”
说完塞给云然一张白纸,云然皱眉,这老奴是什么意思,这白纸又有什么玄机。
“仙君慢走,仙君小心前面的水。”
云然回头,叶富贵混浊的眼珠动了动,露出一副似乎是得逞的笑容。
云然将白纸胡乱放到储物冠中,展袖而走。
万籁俱寂,已是凡界一更天,整片东街只余几盏烛火,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等待归人。
其中有一盏,尤其明亮,是掌柜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雕花窗尚开着,她直接飞窗而入。
屋内很宽敞,中央一处大屏风,上绘气势恢宏的万里江河图,屏风下摆着张小案,案上有把名琴,琴旁香炉散发清幽香气。
靠近榻边,又是一张案,略高于琴案,入眼的少年趴在案上,旁边摞着一叠书,其中一本书尚摊开,他那张虽稚气却绝丽的脸枕于双臂之间,眉头却拧成大大的“川”字。
嘴里迷糊不清念着心法,云然缓缓抽出摊开那本书,哦,原是一本心法大全。
所以他这是在勤奋学习中睡着了
夜风寒凉,云然轻轻合上窗,挥袖熄灭几盏烛火,拿起客栈衣架上的斗篷,给少年披上。
转头准备上床去打坐,还没走少年身上的斗篷就掉地,如此披上又掉下几次。
云然依旧很耐心给他重新盖上,不动声色低眉敛目看着他,似乎感受到师尊突然靠近,少年浑身紧绷,终于不动了,浓密眼睫微颤,云然俯身就给他系好斗篷的带子,
萧凤归突然抬头站起身,差点撞到云然额头,“不小心”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睡眼惺忪:“师尊,你回来啦!徒儿不是故意睡着的。”
装,你就装,明明早就醒了。
“嗯,你怎么不回屋去睡。”
“师尊说让徒儿等你回来的。”
“为师说过吗?”
她努力想了想,似乎真说过,随口一说他竟当真。
云然温和地下了逐客令:“哦,那你可以回去了。”
在幻境里是怕他被幻境里未知所伤,如今这运来客栈还算安全,房间足够,倒也不必同处一屋。
萧凤归并不动,而是去找了白玉杯盏,倒上热腾腾的清茶递给云然,道:“师尊,打烊前来了一对母女,她们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弟子见她们母女一路奔波,又没有房间可住,就,就把弟子的房间让给他们了,师尊不会不同意吧?”
少年一扫睡意,精神得很,腰背挺得笔直,生怕云然撵他走。
云然慨叹这转变着实快,半月前还不愿与她同在一室,怎的才过去半月,撵都撵不走,虽然其实是她不好意思撵。
“做的很好,你留下吧。”
云然坐下,随手翻翻他读的书,是一些低级的入门心法,但是并不适合萧凤归这种特殊的体质。
她作势取走那堆心法:“改日为师另送你几套心法,重新修习。”
“是弟子太过愚钝吗?这心法大全,弟子研习三月之久,还不能领悟参透。”
云然突发感悟:“方法用不对,就算悬梁刺股也没用,努力是没错,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修炼如是人也亦然,莫要过于执着,也不要心急,执着最容易滋生心魔,心急往往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