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二娘跟周南就带着吴狗蛋往队长家走,狗蛋身上的伤简直令人发指,得让队长看看,不拿出个处理的办法,怎么跟人交代。
还没走近,队长吴忠良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几人停下了脚步,此时也不好贸然过去敲门打扰,周二娘正寻思着是不是等会儿再来,犹豫不决间,就听见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吴忠良!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啊?自己家里什么样的情况你不明白是不是啊?”一个尖锐的女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愤不平之意。
“秀姑,你讲讲道理吧,这么个孩子,能吃多少?如果谁都不管他,难道看着他饿死吗?”吴忠良无奈的声音传来,刚刚说话的正是他的婆娘王秀姑。
这话一出,周二娘倒是站定了,他们这是在说吴狗蛋的事情么?周南被周二娘拉着,也不好离开,听人墙角这事,对他来说多少有点尴尬。
“你有多大的能耐啊?自己家的人都照顾不过来了,倒管起别人饿不饿死的。”王秀姑大声道。
“这不是都一个村子,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又是队长……”吴忠良的声音越说越小。
“呵!吴忠良,你倒是好心,我要是不把粮食柜子锁起来,你怕是早就把家里的粮给搬完送给别人了吧?别人都吃不起饭,需要你这个队长救济,可咱家呢?谁来救济咱家?三宝、四宝每天都上山找野菜,眼见着拿回家的野菜也一天比一天少,咱们家的人哪天又吃饱过?”王秀姑带着一丝哭腔。
“吴忠良,你天天心思挂着别人,你倒是看看你的大孙子啊,你看看啊,你大孙子才是快要被饿死了啊!”王秀姑歇斯底里,接着说道:“大人吃不饱,没有奶水奶孩子,你大孙子哪天不饿的嗷嗷叫?老大媳妇喂奶都被咬出血来了,这孩子吃的不是奶,是她娘的血啊。”
“娘,你别说了。”吴建国的声音传过来,闷闷的很是低沉。孩子媳妇这样子,也是他没用啊!
王秀姑哽咽的说道:“为什么不说,你爹是要把这个家搞散了才高兴啊。你爹不心疼自家人,可我心疼啊,你的媳妇孩子难道你不心疼?”
吴建国默然,嗓子有点堵得慌,他怎么会不心疼自家的媳妇孩子,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但凡有一丝办法,就算让他丢下面子,去跪地求人,他也愿意啊。
王秀姑恶狠狠的说:“吴忠良,你要是自作主张,把那孩子接回家,我跟你没完!”
良久才传来吴忠良的声音,“我这不是说说嘛,哎!你要我咋整?我这个队长,总要为社员着想,不然要我这个队长作甚?这就叫做不称职。”
“这芝麻大点儿的官你还得劲得很呢,依我看,还不如不当自在,眼不见心不烦。”王秀姑如是说。
院中开始静默起来,良久传来几声幽幽的叹息。
周二娘他们在院门外听到这一番话,心情很是复杂,周南思绪有些飘远,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让周家人的生活好起来,不让爷爷在这个时候饿死。可现在,他有些愧疚,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他不可能拯救世界,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不可能不管啊。
听说村里有好几户人家家中都有了浮肿病人,在这么下去,不想想办法的话,只怕饿死的不是一两个。
院子中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了,周二娘踌躇半晌这才走上前去,敲响了吴家的院门。
“谁啊?来了!”吴建国的声音响起,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吴建国将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周二娘,笑着喊了一声:“二婶来了,快进屋坐。”说完看着周二娘手中牵着的吴狗蛋,脸色变了一下,笑的都有些不自然了。
他的神色自然被周二娘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大宝啊,你爹在家吧?我来找他有点事儿。”
吴建国让开身子,“嗯”了一声,声音依旧闷闷的。
周二娘一手拉着周南,一手牵着吴狗蛋,直直走进院子里,周南晃眼一看,吴忠良和王秀姑都在院子里呢,吴忠良蹲在那里抽旱烟,地下已经撒了好些烟灰了。
王秀姑正在纳鞋底,她眼睛有些红,看见人进来了,轻轻擦了擦眼角,忙起身拿了一根条凳过来,客气地招呼周二娘他们坐下。她看到吴狗蛋的时候明显顿了顿,才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
吴忠良把烟袋在脚边敲了敲,问道:“是周二娘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