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缱雪正好在此时问谢刃:“我也要写诗吗?”
他声音如玉清寒,本就极好听,再加上还是主动请缨,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落梅生拊掌笑道:“好啊,这位小公子,请!”
谢刃膝盖发软,一把按住风缱雪的肩膀,手臂爆出青筋。
他现在很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不是,我只不过喝了一杯酒,你怎么就要写诗了?
风缱雪看着他:“你怎么了?”
谢刃颤声开口:“风兄,我多喝了几杯酒,有些晕,你送我回房吧。”
璃焕道:“风兄要写诗,大家都在等着呢,还是让他留在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谢刃坚定地攥住风缱雪:“不行,不要你,我就要风兄。”
风缱雪安抚地拍拍他:“那我先写完诗,马上送你回去。”
谢刃万没料到还能有这种思路,简直目瞪口呆,偏偏落梅生又开始说话:“没想到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竟能出口成章,好,好,来,大家且仔细听着,可别漏了半字一句。”
四周鸦雀无声。
人人满怀期待。
唯有谢刃目色悲凉,风兄,我真的努力过了。
风缱雪清清嗓子:“好大——”
谢刃:我死了。
席间有人惊呼:“好大一条缝!”
谢刃:“啊?”
落梅生脸色大变,从座上飞至冬雪小筑外,只见船板不知何时竟已裂开一条巴掌宽的缝隙,最严重处甚至能看到船体内的齿轮机关。这时东陌厅那头也传来一阵骚乱,估计是出现了同样的裂纹。虽说船上人人皆能御剑飞行,不至于跌落云巅,但仙船若四分五裂,飞仙居的多年声望可就彻底毁了。
“来人!”落梅生大喝,“随我前去主轴处。”
几十名造甲师匆匆跟着他离开,管家则是前往冬雪小筑与东陌厅安抚客人,说只是小故障,请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能修好。
谢刃盯着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似乎有怨气溢出。”
风缱雪也发现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木板断裂,更像是舱底藏了东西,正在试图撕裂这艘船。
其余修士一样注意到了空气中细小的怨气,纷纷御剑腾空,但还没等他们看清底下的状况,巨大的黑雾已自船底轰然炸开,如同数千吨炸|药一起被引燃,开出遮天蔽日的漆黑莲花,眨眼就包裹住了整艘船!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尖锐恐怖的笑声在黑雾里漾开,刺得耳膜生痛。席间那名十几岁的少女被人潮冲到角落,剑也没握稳,两道怨气如利爪攀上她的肩膀,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幸有一道红莲烈焰及时焚断鬼爪,灼灼照出一方光明。
“自己躲好!”谢刃用力将她推下船。
少女惊魂未定:“你也小心!”
雾气遮挡住视线,谢刃找不到其余三人,只有尽可能地将手边修士往船下扔,想让他们尽快逃离这怨狱。
“阿刃!”璃焕怀中抱着一个捡来的小婴儿,“这怨气在变浓!”
而且力气也越来越大,刚开始像烟,后来像水,现在则像胶,牢牢裹住船上的修士,即便有人能侥幸离开大船,也会被缠住脚踝再拽回来。
狂风如吼,不久前还灯火明亮、歌舞升平的仙船,此时已变成漆黑的魔窟,在云端摇摇欲坠,处处惨叫。
一名诗人脚下踉跄,跑得狼狈极了,怀中不忘抱紧带上船的祖传古书。谢刃将他拖离黑雾,刚打算扔下去,诗人却道:“还有王兄,王兄李兄慕容兄他们,都在里头!”
谢刃挥手砍出一道红莲烈焰,果然看到角落里躲着七八个人,但黑雾已经融成了泥浆一般的怪物,他心里一阵发怵,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本事冲进这恐怖鬼池,正准备咬牙一试,却听当空传来一声大喝,抬头但见一名灰袍修士御剑飞来,双手扯住泥浆发力一甩,竟将整片黑浆撕离船底,抛向天际之外。
谢刃不由愣在原地,不仅愣对方深厚的修为,更愣对方修为如此深厚,居然也能容下自己像个小痞子一般,又骗丹券又挑衅。
壮汉将所有诗人都丢下船,便又赶去别处帮忙。谢刃来不及多想,也御剑去了另一头。
船底,落梅生已被黑雾牢牢黏住,丝毫动弹不得,衣袍满是脏污。他想破口大骂,可还没骂两句,就被人一把拎了起来,头撞得眼冒金星。
风缱雪面色如霜,单手玉剑出鞘,刺骨寒气霎时带出一场隆冬暴雪,在巨大空旷的舱内呼啸盘旋。
黑雾被冻成脆冰,哗啦啦跌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