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如今正是赏菊的好时候。鸡鸣寺的菊花开的正盛,中宫便特意设宴,一则是朝奉佛祖,二则是赏菊品茶。
这日正巧收到北漠使团讲道。的消息,皇帝高兴,便又多饮了两杯酒。
只一旁的皇后却闷闷不乐,“陛下少喝些,这虽是大喜事,臣妾却有些话不得不说。”
皇帝笑着看了一眼皇后,拍了拍皇后的手背,“皇后心安,如今是北漠投降的好日子。他们的使团不日便要来到金陵,受我们□□了。”
自皇帝登基以来,北漠的态度一直都很强硬。两国纷争不断,而十年前使团入金陵之时,下了刚登基的皇帝好大的面子。
故而这十年来,皇帝一直都记恨着此事。
终于南朝出了一个慕丞,一举击溃了北漠,这才让皇帝扬眉吐气。
“话虽如此说,只是清河县主嫁过去之后,似乎还活着。”
清河县主嫁过去是皇后一手安排的,清河县主乃是蒋家女,身份尊贵。先前给慕丞赐过去的那三位都无缘无故的暴毙,那时候慕丞正在征战,故而不好怪罪。
这次正是趁着慕丞即将班师回朝,所以皇后故意挑选了最为尊贵的蒋家女嫁过去。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女子也定然是要无故去世的。
到时候便有了一个可以牵制慕丞的手段,不至于让他一人大权独揽。
这原是皇帝皇后两口子想出来的妙计,然没想到的是,如今大军都快回来了,却迟迟没有传来清河县主去世的消息。
故而即便如今满庭芳华,皇后也无心赏玩。
皇帝自然知道皇后心中所想,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低声道。
“皇后放心,那女子定然不会活着回到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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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暴雨将至。大军不得不停下驻扎营地,趁着雨还没有下下来,赶紧将军帐立起来。
简漾倒是省事,躺在马车内,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多会,暴雨倾盆而至。外面的大风狂乱的吹着,听上去就像是猛兽的嘶吼。士兵们都各自安静的待在自己的营帐中,有的人看着这漫天的暴雨,不由得开始害怕。
下雨之时,人总是会比往常脆弱些。有的士兵想到了前几日在战场之上事,那些血腥的回忆如同暴雨一般冲进脑子里,竟小声的啜泣起来。
很快,哭声便渐渐的成了一片。
简漾在马车内听见,偷偷的打开车门往外看。一个瘦弱的士兵蹲在营帐口,手上不由自主的在泥土上画着什么。
她明白,许多上过战场的人心中都会留下创伤。而这场大雨来的猛烈,应该是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简漾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像除了哭也没有旁的法子。
却没想到,慕丞居然掀开帘帐走了出来。副将跟在他身后想要撑伞,却被慕丞一把推开。
士兵们都看着他们的将军,本以为将军是来呵斥自己的,吓得赶紧擦眼泪。
却未曾料到,慕丞居然双脚撑开,呈现出一个人字,随即大声吼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他在背诵击鼓,简漾突然感觉后背发麻。没有想到慕丞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居然会对着他的士兵们念击鼓。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慕丞念得抑扬顿挫,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他的胸腔中迸发出来的一般。他浑身都淋湿了,站在暴雨之下。
天色阴沉,没有一丝日光。然却不知为何,简漾看着他,总感觉他身上那厚重的盔甲似乎正在散发着光,而那个往常觉得无比狰狞又丑陋的面具,此刻竟也顺眼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打仗!每天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
但我也知道你们为了南朝的子民都愿意跟着我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现在我们胜了,从今往后,我们不必再害怕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也不必害怕身边的兄弟会突然离开!
你们用血肉铸就了百年太平,从今往后,无人敢再犯我南国!”
慕丞吼完最后一句,士兵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全都欢呼起来。他们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渐渐的笑开了声。
简漾看着十分感慨,她没想到会从慕丞嘴里听到这些话。
或许,不管他对女人多么的残忍,对于他的兵来说,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统帅。
简漾默默的伸手想要关上车门,却只见慕丞朝她走了过来。她停下手,呆呆的望着慕丞,
“将……将军,你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