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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一踏进贺九黎家客栈的大门,就恍惚置身于了森林,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郁葱葱的味道,那是夜晚露水凝结在树叶之上的潮湿与?清新,冷血一愣,眼里已闪过了几分惊喜。
他的少年时代本身就是在森林里度过的,因此对于森林,他有着一种极其深厚的感情,这就好像是他的家一样。
可?惜京城寸土寸金,真的有钱修建大园林的人家,也多爱苏式的秀美?山水,好则好矣,却少了几分葱郁的神秘。冷血在京中,简直是从来?么见过修建成这个?样子的花园。
但更奇异更瑰丽的却还在后面。
在他的影子经过的时候,树上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碎光,像是钻石的碎片一样藏在树叶之中,它们并没有很亮,却在他的影子上投下了细细碎碎的亮斑。
冷血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盯着那棵作?怪的金桂子树,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歪着头,好似一只脑袋空空的黑豹似得。
晚风袭来?,并不凉爽,但却带来?了花香,冷血的夜视能力极好,能看见前方层层叠叠盛开的小花,那是灌木丛中撒着的白色小花,如一片香云、又似是下在六月的细雪。
随即脚下的石头小路也亮了起来?,路两旁的地?面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白光的石头,那些白色的柔光在脚下,仿佛织成了一片光雾,氤氲的踩在里面,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云端,通往广寒仙宫的深处。
更神奇的是,当?他走过之后,背后的石头又悄无声息的暗了下去。
冷血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是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石头可?以亮起又熄灭,难道里头藏了灯芯?可?是即使藏了灯芯,也需要人去点燃吹灭啊?
……这里真的是人间么?
这想法不由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迅速翻过头去反省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一只脚踏进了不属于人间的精怪之地??
他沉默的走在贺九黎的身后,眼神时不时的被?一些奇妙的物件所吸引,然后又迅速的收回眼神,微微的垂下眼眸,只盯着贺九黎的大辫子看。
她并没有如第一次见面一样打扮的那么考究,今天?她只穿了素色的衣裙,头发松松的绾了一条大辫子,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左右摇晃着,冷血时不时就能从那摇摆的鸦黑发辫的间隙里看见一抹冷色的白——那是她的脖颈。
这乃是人的致命之处。
一般来?说,武人是不会轻易背对别人的,因为后脖颈是那样的脆弱,只肖的轻轻伸手捏住,用力一拧,颈骨就会咔嚓一声被?扭断……
冷血有些怔怔的盯着她的脖颈看,神思好似已恍惚了。
贺九黎背对着他,却似乎十分明白他在恍惚、在神思什么东西,状似无意的把自己那一条鸦鸦的辫子伸手一捋,侧着搭在了肩膀上。
于是冷血就毫无阻拦的看见了她纤长的、柔美?的脖颈。她微微的低下了头,于是皮肤包裹着的颈骨都略微有些突出,颈椎往下,没进了她宽大的衣裳里,但她的背上,脊柱的弧度一定都是可?以被?观察到的,那是人体上最重要的一根骨头,只要他……
冷血的脚步忽然一顿,停在原地?不肯继续走了。
贺九黎回头,见他双拳紧握,不肯再走,便道:“你不要破案了么?”
冷血不看她,只言简意赅道:“破。”
贺九黎又道:“那你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冷血就不说话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在平复自己那些既危险、又残忍的想法。
贺九黎那一双凤眸带笑,冷血知道她很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但此时此刻……他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刚刚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他有点不自然的动?了动?脖子,不敢看贺九黎,只去盯着石头小路缝隙中长出来?的一朵小小的白花。
他的心里很懊悔,又懊悔、又痛恨,自己竟然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贺九黎道:“我给你开一间客房?”
冷血仍不说话,半晌,他才抿了抿嘴,道:“不行。”
——他似是已恢复平静。
贺九黎挑了挑眉,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
冷血解释道:“一则,你的嫌疑并未洗清;二则,若有人铁了心要那你当?替罪羊,或许会来?暗杀你。无论如何?,你不应该走出我的视线。”
贺九黎舔了舔嘴唇,丝毫没有意识到重点,非常有兴趣的说:“所以,你要住我房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注意到了最大的“重点”。
冷血一顿,冷峻的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耳根子却瞬间红透了,他沉默了半天?,这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九黎继续逗他:“那我该如何?不走出你的视线?”
冷血迅速说:“我守在你屋外。”
他本来?就想好了要这样干,只是刚才贺九黎如此直白的打岔,叫他瞬间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血和女?孩子的交往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接触,让他也明白了一点模模糊糊的道理——女?孩子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她们说的“不好”就是“不好”,可?有时候她们又会欲说还休、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