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裴二公子则面色冷淡,若是来人没有具体的事务,自最初礼节性回应以后,他完全吝于开口。
大秦民风开放,不要求女子矜持不得见外人。几大世家不少贵女瞧了裴瑾瑜许久,却惧于他的冷漠,始终也没人敢上前。
宴饮过半,太子与裴瑾瑜离开去小花园里透透气。从那喧嚣而充满权势气息的大殿中出来,任寒风将憋闷与奢靡之气吹散,不仅是裴瑾瑜面色和缓,连太子都心情好了些。
他期待地对裴瑾瑜说:“我那云清皇妹与阮二小姐关系不错,方才见她们结伴离席,现在大概是在云清的安阳宫里,我们便去瞧瞧。”
裴瑾瑜对看美人兴趣缺缺,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两人由仆从提着灯笼引路,往云清公主的宫殿走去。
没想到才一会儿,远远的走来一个华服少女,身后还跟着不少的仆从。太子与裴瑾瑜不约而同微皱了眉,来人近前了些,他们才认出是淑贵妃的女儿暄和公主。
暄和公主向太子问候行礼,裴瑾瑜默然向她行过礼,便在一旁等着。暄和公主很得天子喜爱,是公认的美貌与仪态都无可挑剔的金枝玉叶。
太子心下虽然有些急,面上仍然丝毫不显,只温和有礼地点头示意:“秋宴已开,皇妹此时来迟了。”
暄和公主一身华贵的水红色宫装,面上打扮得十分得宜。她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一旁的裴瑾瑜道:“出门得迟了些,秋宴倒是无碍。正想去舞风台尝尝五年前埋下的秋露白,没想到正好遇见了殿下与裴公子。”
她的面色极白,一双眼看人时天然一副矜贵姿态:“若是殿下与裴公子不嫌,便与我一同前去吧?”
太子眉头微挑,隐晦地看了眼裴二公子。
他仍然面色冷淡,连目光都没有向暄和偏移:“谢公主美意,臣不便打扰。”
若是平常遇到了这样的事,太子果断就在一旁添油加火,看裴瑾瑜的热闹了,何况这个暄和平日里和云清不对付,他乐得看她在裴瑾瑜这里吃瘪。
只是现在不知阮二小姐会在云清那里待多久,他可不愿错过。
想到这里,太子一副遗憾的样子:“我们正有要事,的确无缘品尝皇妹的秋露白,这便告辞了。”
暄和公主袖中死死地抓着一只醺球。她当然不是无意间遇到太子和裴瑾瑜的,之前为了能在舞风台与裴瑾瑜待得久些,特意备着一只醺球暖手。
此时被拒绝了,暄和面上依旧笑得完美:“那真是憾事了,恭送皇兄。”
目送裴瑾瑜的身影在夜色下消失,暄和公主一把将手中的醺球砸在了地上,目光骇人。随行的宫女跪倒一片,各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
云清公主所在的安阳宫并不算远,由于路上遇到了暄和,李修谨与裴瑾瑜多耽误了一刻,才看见安阳殿明亮的灯火。
就见云清公主正站在殿门处,拉着一个纤细的姑娘说话。裴瑾瑜顺着太子的视线看去,一眼便认出那是此行要见的病弱美人。
明明还未入冬,她便披着镶狐狸毛的轻裘披风,在衣着单薄,袖袍翩翩的两个女子间分外显眼。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她一张小脸,烛火下的眸子里像藏着两点水光。许是一旁紫衣的公主说了些什么,她抿唇轻笑,神情温柔而无奈,五官如玉一般温暖生光。
裴瑾瑜神情一怔,仿佛心中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
阮卿和池胤雅约好了早早出宫,没想到另一个朋友云清公主盛情邀她过来,自宴席上来了这安阳宫说了好些话。她们赏月品茶,听曲聊天,直到夜色深了提出告辞,云清公主直呼不愿,竟是将她们送到这殿门前,就舍不得她走了。
太子走上前去,云清公主本来拉着阮卿不放,见了他面上惊讶道:“皇兄不应该在甘露宫参加秋宴么,怎么现在来了我这儿?”
几人互相行了礼,便见太子一副嫌弃道:“那边太吵闹,我便提前走了,来皇妹这儿洗洗耳朵。”
云清公主也嫌道:“只有皇兄能把蹭曲子听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了。”
两兄妹说话间,裴瑾瑜在太子身侧。都说灯下看美人,近看阮二小姐更为出众,只是他们二人一来,方才她面上的温柔笑意早已收起,现在只恭恭敬敬地低垂了目光,不由得让人可惜。
阮卿站在云清公主身侧,垂着眸子乖乖行礼,密软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不知为何似乎很紧张。许是为了参宴,她今日打扮得华贵了些,玉色蝶翅衬得乌发如瀑,一点裙摆露出了斗篷,上面暗绣蝶纹在秋风中轻轻闪动。
裴瑾瑜目光微动,瞧见了那一线颤动的蝴蝶,脆弱得像她本人一般不堪摧折。
他没来由地想到,秋夜露重,云清公主送别也就罢了,阮二小姐出了名的病弱,怎么白白让她在外面受风。
这一闪念间,裴瑾瑜面色一僵。
阮二小姐与他毫无关系,他为何要去担心她吹不吹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