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武和城被围的第三天,城主段虎重伤昏迷,被几个亲卫拼死抢下了城不见踪影。
日落时分,血腥的城战随着最后几个巷战的士兵身死落下帷幕,残阳映照着废墟,仿佛一片无边的血光。
突厥大军已尽数入城,三王子阿史那乞利尔带着大队亲卫踩过残破倒地的城门,成百上千的铁蹄踏在沾满了血水污泥的大道上,踏过交战双方的残骸,溅起了闷雷般的巨响。
亲卫长仆骨克力是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此时跟在他的身边大声祝贺:“王子殿下英武非凡,区区武和城哪敢是我们突厥勇士的对手!”
乞利尔翘起了嘴角,显然十分得意:“本王何止是想要打下一个小小的关城,西边的吐火罗已和我拔也部联合,给安西北庭两处都护府施压,他们再由我们切断宣州,将安西北庭和秦中原割裂。”
他白金色长靴带着马刺往底下一拍,座下毛色纯净的神驹便嘶鸣一声,疾步跑出了队伍,踏在被战火波及而成废墟的城内。
乞利尔身后的亲卫急忙跟上,他则大笑:“不出一个月,安西北庭就由我突厥与吐火罗瓜分,本王定能打败阿史那卡斯那个懦夫,成为新可汗!”
仆骨克力被眉毛与茂盛的头发盖住大半的眼睛里划过不屑,脸上却摆着极其忠诚的崇拜表情,与亲卫们一同祝贺道:“乞利尔殿下武运昌隆,定能成为新可汗!”
正在此时城门身后的城门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乞利尔等人回头,看见一个传令兵一路大声嘶吼着什么,近前了才听清楚他叫道:“戒严!戒严!西北方向十里来了大秦的大军!”
一时之间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喧闹,城门方向的突厥士兵连忙将破了个大口子的城门立起来,乞利尔一把铁鞭将那上前传话的士兵从马上抽了下来,怒吼道:“哪里来的人!来了多少!说清楚!”
传令兵被一鞭子从脸上到脖子拉了个大口子,却是一骨碌从泥水里爬起来,慌忙禀报道:“三殿下!西北方向来探子来报,北庭来了两万人马距离咱们只有十里了!”
亲卫脸色骤变,大叫出声:“什么!北庭才三万人马,就来了两万!吐火罗的人怎么没有牵制他们!”
乞利尔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一张脸气得扭曲,反手一鞭将他抽了个趔趄怒喝:“闭嘴!本王知道!”
仆骨克力见这主子慌了神,赶忙上前建议:“北庭有变,但大秦的军队不擅长在草原作战,我们现在回了草原他们就追不上来了!”
这句话由此次百里奔袭的真正统帅,曾经占领北庭都护府半月之久的前西突厥大将仆骨克力说出来,立刻得到了随行于三王子乞利尔身侧的几个部族将领的认可。
乞利尔听从仆骨克力的建议得到了不少好处,若不是他和宣州的莫家牵线送到草原来的数万石粮草,今年草原上水草稀缺,他母亲的部族拔也氏又要死不少的牛羊,饿死一大批的族人。
如果拔也部积弱下去,他乞利尔要怎么和阿史德可敦生的大王子争可汗之位?
乞利尔果断采纳了他这位一向运筹帷幄的谋士建议,大喝道:“所有人跟着本王马上撤出!”
他身边的七八个小部族之长马上从各个方向离开,召集他们正在烧杀抢掠的人马跟着乞利尔的方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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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武和城二十里开外的赤兰城城门紧闭,吊桥拉起,护城河内排着层层拒马桩和地沟,驻守的五百士兵在高高的城墙上密切巡视,防范着北方。
自从武和城被围,周围的小城池各个自危,虽然北方传来了北庭府回援的消息,距离武和城不算远的赤兰城也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南城门外远远的来了一队两百人的轻骑,守城士兵纷纷将长弩对准了他们,大喊道:“赤兰城戒严,过护城河杀无赦!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队伍里出来了一个一身轻甲的小将,用带着皇城口音的官话朗声回道:“我等出自皇城北镇卫,护送宣州巡察使上任,听闻北方之危特来驰援!”
守城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再回道:“且在那等着,我等通报一声!”
城门不远处的地方,狄泽正死命拽着阮承安不放:“你就带着三百人回去有什么用!回去也是送死!”
阮承安眼睛里全是血丝,他一拳头甩开了自己的副官低吼:“我不过去难道就在赤兰城眼睁睁看着段虎和剩下的人送死?!”
狄泽已劝了他大半个时辰,此时被他一拳莽在了墙上,也口不择言怒吼出来:“你有种!你回去和段虎一块儿被突厥人的马蹄糊在武和城的城墙上!来年清明你夫人你妹妹千里迢迢过来对着城墙哭!”
他一把拽过阮承安的甲领瞪着他怒喝:“你有种!你带三百人去武和城!你要赤兰城在突厥人手下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