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一愣,继而暗喜:“今年妾身的两个族弟长脸,的确是考中了进士,陛下要给他们二人降个恩典么?”
圣人随手拿起了御桌上的折子:“今日早朝,京兆尹回报肃清赌坊歌楼,查出陆氏子弟以族姐为贵妃拘捕,令朕在满朝上下颜面无光。”
有谁敢让大秦的皇帝颜面无光,阖府上下都要准备棺材了!
淑贵妃当即冷汗直下,慌忙将参汤放下跪地道:“陛下,妾身绝没有以势欺人,这必定是个误会!”
她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子袅袅婷婷的韵味,目露哀求冷汗淋漓,是真的十分可怜。
圣人却再也没看淑贵妃一眼,一把将那折子扔了下去:“中书令和阮家女定下了婚事,阮家一门忠烈,为大秦镇守北疆,他们二人的婚事不允许有丝毫意外,朕不会再说第三遍。至于你……”
“陛下,是妾身错了!”淑贵妃心头狂跳,连忙认罪,“妾口出狂言,愿禁足一年以思罪过,求陛下降罪!”
圣人顿了顿,似乎对这不再恃宠而骄的贵妃十分陌生。他思索一番最近发生之事,改口道:“你父亲在岭南,朕要是罚你禁足一年,未免不近人情。”
淑贵妃暗中松了口气,正待扯出一个笑来仰头谢恩,头顶却传来圣人无甚感情的命令:“你宠爱暄和至此,令她顽劣至极,今日起便与她一同禁足半年,好好教养一番她。”
淑贵妃犹如当头被雷劈中,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半年都见不到皇帝,这宫里头新人来得多么快……半年后别说她女儿婚事,只这几年她仗势欺过的妃子都要把她活吃了!
圣人漠然:“爱妃是不肯去?”
谁敢抗拒皇帝的命令,便是明摆着求死。
淑贵妃哪里敢反驳,当即真的流下了泪:“不敢……妾身谢恩。”
圣人拿起了新的奏折,挥了挥手。内侍便上前道:“淑贵妃娘娘,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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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瑜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房中已只剩圣人一人。
圣人见他来上前行礼,面色和缓了些:“爱卿不必拘礼,坐。”
“近日烦心之事颇多,朕不胜其扰,只爱卿的婚事还能让朕展颜些许。”圣人揉了揉眉心。
前些日子中书府与阮家婚期已定,圣人赐中书府银五十箱、海珍十箱、名马两匹,为这个信任已久的臣子长长排面。
裴瑾瑜神色不变,面露感激:“谢陛下赏赐,臣也愿婚事进展顺利。”
圣人和蔼地点点头:“瑾瑜如今二十有四,终于能成家了,阮家的姑娘也是好女,慎靖皇姐怕是也会十分欣慰吧。”
他此时便不是与裴瑾瑜做君臣,而是以长辈之态与小辈闲谈,说的话也是颇有分量的。如今这门婚事有圣人金口玉言,便是作为生母的李夫人也无可置喙。
裴瑾瑜心知自己欠了圣人天大的人情,起身行礼道:“谢陛下成全。”
圣人亦不说破方才裴相曾前来,只道:“瑾瑜如今离了丞相府,朕经年赏赐与你的便要好好收着,若是有人见机来要,瑾瑜颖悟绝人,自是知晓应当如何吧?”
这番话对于圣人与裴瑾瑜来说已经足够直白,裴瑾瑜垂首应是,圣人便将话头引到了别的方向。
“今载年节,吐火罗新王即位,特派遣使者前来我大秦求娶公主。”
圣人揉了揉眉心:“经年征战国库空虚,朕欲留出五载供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吐火罗正在通往西域的要道之上,向来与我大秦交好,此事令朕犹豫不决。”
裴瑾瑜道:“陛下意在不动兵戈,不以联姻交好吐火罗?但臣以为仅看宣州之事,吐火罗绝无表面上那样安分。”
“朕不愿妄动干戈,亦不愿让自己的哪一个女儿做此无畏牺牲,”圣人权衡一番,最终下了决定,“命安西都护府警惕边界,一有异动便……”
话未说完,御书房外头一阵喧闹,圣人皱眉道:“何人喧哗?”
内侍领命开门,欲要去外间查看,一个水红宫装的身影却趁着他打开门的间隙直接闯了进来:“父皇!”
暄和公主甫一闯进来便红了眼,她直直地看着裴瑾瑜收好诏令立在御书房一侧,连礼也忘了行。
圣人眉心隐隐跳动:“外头的侍卫做什么吃的,竟没有拦着她!!”
内侍慌忙跪地:“陛下恕罪,暄和公主要进来,奴等不敢强拦啊。”
“不关他们的事,是儿臣非要进来的!父皇,儿臣要嫁给裴瑾瑜!”暄和回了神,便又像幼时一般不依不饶。
圣人在臣子面前被下了面子,已经是强忍怒意:“暄和,朕命你和淑贵妃闭门思过。如今吐火罗使臣快要到皇城,别给朕添乱子。”
“阮家那个病女人可以嫁给裴瑾瑜,不就仗着她哥哥是节度少使吗!”见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都为阮家女说话,暄和公主理智全无,“儿臣是公主,儿臣的外祖父还是安南节度使,儿臣为何不可以!”
此言一出,裴瑾瑜冷冷地看了过来:“公主自重,臣的妻子只有阮卿一人。”
没等暄和反驳,对陆家防备已久的圣人已经是勃然大怒:“暄和!”
“你已胡搅蛮缠闹了数月,非要逼朕把你嫁去吐火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