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泊往常听到陆三冬这样喊她都是要生气的,陆三冬也就比她大两天而已,个子还没她高呢,不过现在只要眼前这个人不难受,随便怎么喊都行,只不过一张嘴自己倒带了哭腔,“不当车神了,去他妈的元安山。”
陆三冬想自己都还没哭呢,想伸手抱一下这个人却发现自己一动,整块背就开始疼,但这个人太伤心了,只好咬着牙起身,“我不痛,你快别哭啦。”
“我马上就带你回去。”赵云泊想把人扶到车上去,却发现人太重了。后面的人终于赶过来,有女生害怕见血,惊呼道,“不会死了吧!”
“张玉寒,过来搭把手!把你女朋友的电瓶车借我用一下!”赵云泊瞪了说话的女生一眼,和张玉寒一块儿把陆三冬扶到电瓶车的后座上,“冬子,你能坐稳吗?”赵云泊一看,坐稳有些困难,扶着人坐到前面去,自己坐在她后面,倒像是妈妈带了个小孩。她难得温柔地说道,“冬子,你靠着我,不要往前倾。”
张玉寒女朋友的这款小牛电瓶车不大,这样坐着就刚好,赵云泊回头相当憎恨地看了一眼对方队伍里那个刚刚冲下来的女孩子,“周部长家的孙女吧,下一次在学校里挨打了,记得全部来找我。”
像赵云泊、张玉寒、孙诺恒这一类人,在玩得好的时候大家会觉得都是朋友,三言两语胡乱调侃,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区别的,可事实上,不敢撕破脸的永远不会是她们。
那一次之后,赵云泊再没参加过元安山的车神争霸,她也不再骑自行车。立夏的时候,隔壁院的周部长亲自领着孙女来找赵司令道歉,陆三冬躲在门后面冲赵云泊点头,赵云泊送了一盒国外的巧克力给周家的孙女,这一篇便就此翻过了。
篱笆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滴到清晨的牵牛花里,等人间的芳菲落尽时,元安山的桃花便开了。
陆三冬醒过来时,左腿缠着厚实的绷带,动一下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的额头上贴着一小块棉纱布,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破相。
赵云泊端着粥推门进来,十分不痛快地看了她一眼,“动什么动,自己又不能坐起来。”她说完,弯腰调节着病床的高度,使床上的人能够半坐起来。
这里是元安山山脚下的一栋别墅,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空气干净清新,倒是个疗养的好地方。自上次比赛后,陆三冬睡了整整三天。
“喂我吃的吗?”陆三冬抬手抹了把脸笑道,她记得最后那人抱她时的样子,明明很担心她。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醒,给我自己煮的。”赵云泊说完抱着手盯着床上那人的腿看了会儿,然后十分勉为其难地出去拿了瓶冰蓝味的漱口水。
她把杯子举在那人跟前,别过头懒得去看,等那人说一声“好了”,才撇了撇嘴端着杯子去洗手间。
陆三冬常想,一个人若不是因为喜欢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上心呢?她总是这样在脑子里钻着牛角尖一样地想着,想不通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令赵云泊火大的话,“赵云泊,你喜欢我。”
赵云泊看了她一眼,连眼皮子都没抬,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那碗粥还热得很,几粒枸杞颜色鲜艳地衬着白粥,这不是赵云泊的口味,也不是她的爱好。
她抬眼望着窗外,夹竹桃是开三季的花,现下正开得绚烂,可是有什么用呢,这里不是大院,赵云泊也不会再傻得去碰花。她靠着枕头,像怕冷似的将被子拉到脖颈处,等到粥都凉了,她才看着那原封未动的门轻笑了一声。
“喂,冯媛,在云城吧,过来接我。”陆三冬挂断电话,发了定位过去。她拔掉左手上的针头,强撑着下地,床边上的双柺和停着的轮椅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茶几上摆着一盒拆开的ESSE,陆三冬坐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间夹着粉色细长的烟支,点燃的火星子向上窜着些许白色烟雾。她偏过头,被这蹿喉的薄荷味弄得一阵猛咳,但还是忍不住想再吸一口,却在碰到时被人从指间捻走。
“能不能规矩一点?”赵云泊皱着眉头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猛咳的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道。
“我饿了,”陆三冬抬起头看她,眼里都咳出了泪花,她似乎很委屈似的,“我不喜欢吃枸杞,白粥也一点都不甜。”
赵云泊只是生气,她没想故意饿着这个人,但她不知道她不爱吃这个,以前总是她喂什么这人便吃什么的。陆三冬坐在沙发上咳得实在有些狼狈,她忍不住走近去扶一把,让人能好好坐在沙发上,却在下一秒被人用身子反压住,装着钢板的左腿压在她身上,她到底不敢用劲把这人往后推。
陆三冬抿起唇笑着,像是得逞的小狐狸,哪里还有刚刚的狼狈之色,她扣着赵云泊的手,一低头便吻在了她的唇上,“赵云泊。”
带着薄荷清香的烟的味道钻进另一个人的唇舌中,直接打乱了清醒的大脑,所有的呼吸都被温润炽热的唇舌夺去,整个眼前只剩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这不是小打小闹的亲吻,带着掠夺式与满腔的霸占之意,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情。在躁动不安的夜与混着夹竹桃浓香的空气中,只剩下你来我逐之间耳边越加沉重的呼吸声。谁都不服气,谁都不想被对方攻陷,赵云泊抬腿把压在身上的人翻到沙发上,出于下意识地对身体的熟悉摸向了衣摆下方。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持续响起,沙发上的人在一瞬间清醒过来,懊恼地看着身下嘴唇通红和衣衫不整的陆三冬,她反应极快地松手从沙发上下来,背对着人似乎不愿直面这个场景。然后在意想不到的下一秒,她抬起手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在这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地清脆响亮。
陆三冬舔了舔自己刚刚被咬疼的下嘴唇,就像得逞了一样,眼里都浮满笑意,她不慌不乱地整好衣衫,觉得有些好笑,“赵云泊,你刚刚可是没有醉。”
楼下的门没有锁上,赵云泊听到有人喊着“陆三冬”的名字急匆匆地上楼。
“滚!”她捏着拳头吼道。
冯媛和吴佳寅匆匆忙忙地赶上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景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陆三冬招呼才敢跑过去把人扶起来。陆三冬杵着双拐一点点地往门口走,在经过赵云泊身边的时候,她还是故意停住了脚步,舒展着眉头笑得像个干净无邪的小天使,“赵云泊,下次见面,要承认喜欢我哦。”
冯媛和吴佳寅面面相觑,皱着眉头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这是在闹哪一出,这个隐忍着一脸怒火的女生的身形似乎跟那天从飞机上下来的人一样,两个人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某种难以置信的念头,错愕地看着陆三冬。
“滚出去!”赵云泊有些颤抖着声音骂道。
“哎呀,知道啦,反正每次都是叫我滚。”陆三冬由人扶着往门外走,没再回头,“晚安,泊崽,做个好梦。”
赵云泊立在原地,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别墅外的汽车发动远去。她懊恼地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猛地拍了一巴掌,手掌间还留着刚刚那人肌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