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听到冲锋艇上有人惊呼了一声她的名字。
夏季风从九月初开始从北向南撤退,在离开前给京都留下了最后一场暴雨。
纵使这样的糟糕天气,京都三月会所门前仍是豪车云集。时逢七月廿十一,宜会亲友。
既是东道主又是今日主角的陈家少爷陈烋正和一众宾客举杯祝饮,“感谢各位来到我陈烋二十四岁的生日,本命年,又是一个圆满,感谢大家!”
在场的绝大部分是年轻的公子哥和小姐,若是那种看起来就上了年纪的,必定是唯唯诺诺地站在后排,他们这种人,是想讨这群年轻人的欢心,以便从这群年轻人父辈的手中讨点好处。
孙诺恒坐在一旁的宴桌边上,她没有站起来,只是自顾自地喝了半杯红酒。她神色冰冷地打量着人群中的那个男人,大她六岁,只有一身熨帖整齐的西装和梳理固定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些人模狗样。这人如果不是京都市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她才没空搭理他。
眼看着陈烋拨开人群走过来,孙诺恒嘴角立即噙了半分笑容,装作过来续酒一般。
“孙小姐,不给我陈烋面子。”陈烋一过来,便把手搭在孙诺恒腰上,拉着人往他怀里凑了半分。
“怎么会不给陈少面子,这杯酒诺恒我再敬您一次。”孙诺恒不动声色地拂开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抬起酒杯将半杯液体一口气送进红唇之中。
她今天穿着黑色抹胸的天鹅小礼服,栗色卷发滑落在白嫩的锁骨前,更是映衬得肤如白雪。她笑起来有些狡黠灵动,但若同时勾起红唇,就不知道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陈烋是圈内皆知喜欢模样妖娆的女人,他不乐意搞那些个清纯的女人。于是,孙诺恒就十分地对他胃口。孙诺恒的爹是西北某省的省长,虽然是省|部级|领|导|干部,但是抵不过他这首都的厅|级老爹。孙鸿杰若将来上调到京都,指不定要借着他老爹的势力。
“这才对嘛。”陈烋眯起眼笑起来,“这儿人太多,不如我们楼上去?”
“可以。”孙诺恒放下酒杯,率先往楼梯方向走去,陈烋欲伸出去的手只得无奈地收回,他并没有生气,有个性才好。
楼上的包房很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孙诺恒看着桌上摆着的玫瑰花和红酒,嗤笑了一声。她在陈烋进门前,理了理裙子坐到沙发上,脸上挂着七分微笑,她按了边上的服务,十分温柔地说道,“我要最漂亮的。”
陈烋进来时恰好看到孙诺恒弯腰在倒酒,他顺着漂亮脸蛋在完美的肩背线条上游走了一圈。
“听你父亲说你是跳芭蕾舞的?”陈烋坐过去,稍微隔了点距离,倒还算客气。
“以前学过一些,后来没学了。”孙诺恒把红酒推过去,“陈少对芭蕾舞感兴趣?”
“略有兴趣,哪时候能看你跳一支?”陈烋靠着沙发摇着手中剔透的红酒,“你知道我这种平时玩车的人,会觉得那些极易破碎的美妙事物很有趣。”
孙诺恒弯起眉眼笑道,“陈少,你知道我可是很少跳舞了。”
“住建部的竞争挺大的,你父亲上调兴许有些困难。”陈烋看着孙诺恒精致的眉眼,“你父亲有你这个女儿挺好的,你看京都这一遭的女孩子里头,比你漂亮的真没有。”
孙诺恒挑起眉头,恍若晕开丹青客笔下最浓艳的一笔,“陈少,那住建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也该下台了。”
“哈哈哈,”陈烋仰头笑起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指着她道,“野心昭昭。”
住建部的二把手极有可能接替一把手的位置,若孙鸿杰升任,二把手便是最大的竞争。
“对你我都好。”孙诺恒一点也不害怕,迎着他的目光,“各拉一把。”这最后是什么状况,谁又能确定呢,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并不吃亏。
陈烋有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无理取闹了,明明半分不傻,“好,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他看着孙诺恒,眼里带着浓重的戏谑之意,“当然,孙小姐可别生气,我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孙诺恒的眼神迟滞了半秒钟,但还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随便问。
陈烋停顿了片刻道,“不知道孙小姐做这么多,是为了你的父亲还是你那无能的哥哥?我听说你哥哥可是把你给,”
“陈少爷,”孙诺恒一下子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些许怒容,“你知道我想撕烂那个造谣者的嘴已经很久了吗?不知道陈少爷能不能告诉我这话是谁说的?”
陈烋愣住,摇着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种畜生事,不用孙小姐动手,我去帮你教训。”
陈烋站起身来,试图坐到孙诺恒身边去,然而孙诺恒径直站起来,看着推门而入的漂亮女孩们,“陈少爷,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夜还长,不如让这些漂亮女孩们陪着你。”
孙诺恒又道,“陈少爷,我欠你一支舞,但诺恒也想玩车了,我想下次可以约在一起。”
陈烋本来有点生气,听到这句话满意地扬着头笑起来,他把穿着黑色小短裙的年轻女孩拉过来抱到腿上,“那孙小姐,路上注意安全。”
孙诺恒微笑着点头,转身走出了三月会所。
京都的暴雨还没有停,凛冽地打着枝头的树叶,道路上闪烁的霓虹灯,在蒙蒙雨气中显得格外微暗,仿佛要瞬间熄灭了般。
孙诺恒咬着下唇,不知道是口红太艳烈还是过于用力而咬出了血,她走路的步子有些摇晃,最后终于扶着会所前的汉白玉柱子,沉重起伏的呼吸声随着雨声密密麻麻地钻进心脏里。
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会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双眼。
哥哥?父亲?呵,她想起那两张嘴脸,就快要吐出来。妈妈,会跳芭蕾舞的妈妈,在天上会保护她吗?
她用双手捂住脸,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她不能在这里这么失态。
“小诺,回家吗?”
孙诺恒惊诧地看着站在汉白玉台阶下的人,那个女人穿着淡蓝色短裙,头饰还未完全摘下来,脸上还上着剧里的妆容,她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站在霖霖的雨水中。她伸出手,看着红着眼的孙诺恒,温柔地笑起来。
黄金海岸港口边上的中国私人诊所里,两个穿着条纹病服的女孩同时醒过来。
“你还好吧?”
两个人躺在各自的病床上,望着对面的人同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