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盛开之前》从去年九月开拍,历时一年零四个月拍摄终于在德国小镇海德堡圆满杀青。
老桥下的内卡河已经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万家灯火与银装素裹的大地一起汇成了蓝白相间的童话世界。陆三冬穿着军绿色棉大衣,戴着顶白色绒线帽,坐在篝火边上,抱着刚烤熟的红薯看那群闹腾的人欢庆杀青和新年前夜,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光着脚丫踩着地面的白雪,喝醉了德国啤酒,竟然跳起了东北大秧歌。陆三冬尝试了一口递过来的啤酒配红薯,有些透心凉。
冯媛拿着自拍杆正在拍雪景和这热闹的场景,一路跑过来,“陆姐姐!太漂亮了!”
陆三冬把棉大衣的拉链再往上拉了些,啃了一小口热乎乎的红薯,“马上那边纪念视频拍完了。”
冯媛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仿佛永远保持着少女心,玩得不亦乐乎,把自己的手机扔到陆三冬手上,“那陆姐姐,帮我拿一下,我立马去跟他们打一会儿雪仗就回来!”
陆三冬跟拿到个烫手山芋一般,她起码一年时间没碰这些现代通讯工具了,“冯媛!你这手机上是什么啊?为什么里面在说话啊!你在跟谁视频没有关吗?”
冯媛早就跳得很远了,正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趴着哈哈大笑。
彼时国内已是晚上十一点,离新的一年还差一个小时。广南卫视的跨年晚会正值又臭又长的广告时间,部分雪花粉们只是习惯性地刷自己陆仙女的微博主页,再看与她相关联的一些粉丝大咖,正好看到妈妈粉“媛来是你”在直播德国海德堡雪景,趁着广告期间进来看看,连连线聊聊天,却没想到手机在空屏几秒钟后出现了等待一年零四个月的人。
一瞬间,整个直播间的屏幕便只剩下“啊啊啊啊啊啊”,连线被卡断了,陆三冬也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了。
她想伸手把这个关掉,又看到屏幕上方全变成了“陆仙女我们好想你”,刷屏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
陆三冬握着手心热腾腾的红薯,犹豫了半秒钟,还是拿着吃了一小半的在镜头前摇了摇,弯起眉眼笑起来,“大家好,我是陆三冬。”
德国的冬天也冷得很,一说话便哈出来一串白气,篝火映着女孩明灿灿的眼眸,仿佛通往天际的河灯倒映在古老幽静的内卡河上。一年多未见,她更沉稳了,身上尖锐逼人的气质内敛了许多,更多的是一举一动的怡然自得,但一舒展开眉眼,立时又如傲霜怒雪的凛冬红梅。
她瘦了。就像所有久别未见的人说的第一句话,我觉得你好像瘦了,是问,你过得好吗?
“拍戏是瘦了一些。”陆三冬看着屏幕上方不断增加的人数,把手中的其他东西放下,往篝火边上靠了点,“我在哪里啊,拍戏刚结束,在等他们收工呢。”
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突然间觉得好像看到了她们在镜头前的样子,顿时被有些稀奇古怪的话逗得笑起来,在镜头前晃了晃,“好,我不挂断,跟你们聊会儿天。”
“这是我助理朋友的手机,刚刚她玩疯了,忘关直播了。”
陆三冬看着屏幕上像千军万马滚过来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揉着眉心有点无奈地笑起来,眼神一凛又说道,“京都时间二十三时十七分,陆三冬让我转告你们明年陆仙女就回来。”
“别刷,别刷,太卡了。”陆三冬道,“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啊?在看跨年吗?”
屏幕一群人“不看了不看了”,春晚是因为家人和情怀,一般卫视的跨年只是因为喜欢的爱豆在或者太过无聊,才会花时间去看。
“北国之声?”陆三冬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年七月的时候便在国内上映了,估计当时大家以为她又能露面了,确实没错,但那阵子玫瑰盛开之前正拍到关键时刻,她一忙便忘了,转弯就是年末,“你们看了吗?喜欢吗?”
就是不用看也知道这群家伙会说喜欢,不过陆三冬看到屏幕上刷的票房21亿和评分档时还是很高兴,她回国后还要好好感谢一次王新风导演,至少给了她一部大戏,让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能在观众记忆里驻足久一些。
“你们怎么问题这么多,记得这么清楚?”陆三冬看着一群人又在问前不久的二十岁生日怎么过的,一个人开了头,其他人就跟约好了似地开始发同样的。
她冲着镜头眨了眨眼睛,挑眉笑道,“这怎么可能告诉你们,你们一上来就套我话,有些学坏了哦。”
事实上,这次直播明明就是目前唯一一次与粉丝互动!雪花粉觉得自己比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还委屈。不过,发疯还是要发疯的,截图还是要截图的,只要偶像说话,管他是怼人还是安慰,心满意足!跪在沙发上咆哮“陆三冬老子爱你”,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喊着“老怀欣慰女砸你不要放电了”。
陆三冬有时候看着屏幕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问题太尖锐也只能当作没看见,等时不时地说几句话,又时不时地静止一段时间,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剧组的男女老少们终于闹腾完,一个个唱着欢快的新年曲调。
陆三冬被突然飞过来的雪球砸个正着,几片雪花钻进她的脖子,冷得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屏幕里的女孩们刷着“谁那么讨厌,不要砸我家陆陆”,却见陆三冬抬眼瞧了不远处,不知道是酒让人脸红还是心底的暖流,面上仿佛绽开了一世明媚的春光,从眉梢到嘴角都笑起来。
陆三冬看着时间,在时间转到新年的第一刻时,冲屏幕里等她的女孩们笑道,“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福多意顺,四时平安。”
她等着屏幕里的女孩们刷了一会儿新年快乐的祝福,才又道,“要收工了,下次见。”
雪花粉们不相信!肯定不是因为收工!而是因为拿雪球砸她们家陆仙女的人!啊啊啊陆陆在对谁这样笑!一群人在群里幽怨着,又在超话里各种彩虹屁表白。新的一年,是好的一年,至少,她说她要回来了,在平淡无奇又自我厌弃的年纪,所追逐的偶像便如一束照到幽暗海底的天光,因为她的努力而想努力变好自己,于是拼命地想游出深渊。
一夜间,大雪落满枝头,瑞雪兆丰年,是个好迹象。小雪花们坐在沙发上,坐在床上,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一边开始在超话里说骚话,开始了新一年的视频剪辑和某种策划。
陆三冬没想到这人会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躲过来往的人群,直到回到她单独的小屋门口,才停下脚步等着后面的人抱住她。
“什么时候来的?”
身后的人敞开大氅把她裹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上午没下雪的时候就来了,你忙着拍戏,没看到我。”
其实进了院子便不会觉得冷,冒着热气的温泉使空气变得分外湿润,但陆三冬还是蹭在这人怀里,甚至更贴紧了几分,“不是说要准备Aaron教授的答辩,不来的吗?”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赵云泊摸了一把这人的腰,“也没见长胖一点。”
“谁让你半年没见我的,连生日都是我去找的你。”陆三冬不满地拍掉这人放在她腰间的人,“你追我,我还没同意呢,别老动手动脚的。”
赵云泊“嘁”了一声,跟在人后面,“谁追你?我是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才乐意抱抱你。再说,陆三冬同志,你要搞清楚,是你拍戏不见我,不是我上学不见你,生日那天是你说你在贝加尔湖,我飞过去找的你,并且我的生日是凑活着你的生日过的。”
赵云泊一直对自己比陆三冬晚两天出生耿耿于怀,以至于每一年她的生日永远是凑活在十二月十三这一天。
陆三冬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这人说话为什么永远带刺,弄得她每一次都想骂回去,“你不追我滚回去啊,赶紧回去和你那什么简啊,海伦的漂亮女生在一起过新年。”
“是她们追我,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赵云泊无奈地说道,“下雪封路回不去,今夜睡在你隔壁。”
她们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无厘头,大概就是两个人都单身,但谁先开口说在一起谁就是狗。似乎碍着些以前的事情或者说当下突然的表白过于丢面儿,总之不会说喜欢对方。
陆三冬听得一乐,这人在说单口相声麽,“行,那你睡隔壁,我先回去了。”
陆三冬踏上铺满风雪的台阶,听着踩出的“嘎吱”的响声,身后是两人一深一浅的脚印。
她听到这人皱着眉头骂了句“谁给养成的破德行”,停下脚步转头忽然就抬起手揽住这人的脖子,亲在这人的柔软白净的脖颈处,“赵小姐,您这破脾气也一样让人受不了。”
那是很轻很快的吻,像蜻蜓点水一般,却让人从脖颈到面庞瞬间红透了,陆三冬垂下眉眼弯着干涩的嘴唇“哈哈”笑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
赵云泊抬手掐住这人的后颈,轻轻捏着,“姓陆的你最近越来越猖狂了”,她嘴里骂着人,脸上却绯红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