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冬是最后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冯媛看着她时,觉得她的手有些僵。
冯媛不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些什么,有些演员笑着出来,有些演员哭着出来,她们的经纪人都拿了那张表,可是陈声明导演没有给她。
陈声明导演抱着个小熊热水袋站在旁边,看着陆三冬出来立即递过去,笑道,“三冬啊,感觉怎么样,真是不好意思,这大冬天的让你在里面呆三个小时。”
陆三冬接过热水袋,相当不客气地说道,“当初拍救赎的时候,陈导可没这么客气。”
当初在东北冰天雪地里拍救赎,她穿着一件破单衣光着脚在雪地里跑,又摔倒,又被人拖回去,可比现在冷多了。
“那不一样,”陈声明穿着黑皮夹克,戴着顶雷锋帽,把手拢在一起,“听出那是什么曲子了吗?”
陆三冬又想起那“嘀嗒嘀嗒”的水声,皱着眉道,“虫儿飞。”
冯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不是来选男女主角的吗,“陈导,都是合作过的人,你也把话说明白,这选角定下来了没?我们家三冬符不符合你要求。”其实对于导演来说,他们内心都跟明镜似的,那些合作过的演员合不合适,他们早有预判。
陈声明导演看着小冯同志,“你这小助理怎么一天天这么急躁,里边沏了乌龙茶,你进去喝几口降降火。”
得,就是支开她说悄悄话呗。冯媛大概也是知道这个角色不会落到她家了。
“陈导,我不接这个戏。”陆三冬看着陈声明盯着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这部戏会很好,但是太影响人的精神了,我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她累的时候,我得是她的依靠。”
陆三冬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陈声明,叹了口气笑起来,“陈导不用觉得可惜。”
“你真的是,”陈声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不拍,在国内我就找不到第二个适合的人了。怕你不来,我还专门想了这一出,你明明很感兴趣。”
陆三冬低着头想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摇头,“不好意思,陈导,这戏我不接。”
陈声明咬着后槽牙,“嘿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倔,崔翮老太太带出的丫头都跟她一个牛脾气。妈的不拍就不拍,老子稀罕你?”陈声明气得把夹在胳肢窝下的剧本摔在地上,“就这样,不拍了,你丫滚远点。”
陆三冬简直被这样的老顽童逗得哭笑不得,正准备说话,便见陈声明从夹克里摸出手机,睨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几步接电话。
陈声明作为国内顶级金牌导演,对电话里的人竟然放低了姿态,但是似乎还是在吵架。
“我说她行她就行!”陈声明坚决地说。
点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生气,“她太年轻了,我不赞同她拍这样子的电影!拍不好,毁了她也毁了你。”
陈声明拍着墙,“文如许,我就纳了闷了,你手头那么好的资源不给她用,我给她用你还不乐意,你就是对她太特殊了,当初不让她拍救赎,说是怕她想起童年的事,可她照样拍了。现在又这样,你别像这么护着她行不行?都快被你们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了。”
文如许捏着电话,她作为导演,不在国内发展是因为国内的官方主流媒体拒绝惊悚压抑的伦理社会题材。陈声明不一样,他用朴实的手法呈现人性,虽然也压抑,但是给人感动与希望,不像她的电影,从来只与魔鬼对话。所以拍救赎时,她虽然阻止了,但并没有强烈反对。可是这一次,她完全不赞同陆三冬在这么小的年纪来拍《逃脱游戏》。
文如许拉着腔调冷笑起来,“陈声明,我从来不会把三冬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你想疯,别拉着她疯,她拒绝你,你就别去强求。你知道她是个好演员,开口接了戏就会力求完美。”
陈声明可不是个什么轻易妥协的人,“那当然,她不演我还能拿她怎么办?她愿意演,你也别掺和。”
陆三冬站在不远处,隐约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陈声明挂了电话走过来,丧气地捡起地上的剧本在自己身上拍了拍,“行了,陆丫头,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把剧本发给我吧。”陆三冬看着他要走进屋子里去,突然出声道,“或许我以后,没准五年、十年?我会有兴趣。希望到时候陈导你还有兴趣。”
陈声明惊喜地看着陆三冬,他就知道,像眼前的这类演员最喜欢的就是不断挑战困难的角色,陆三冬在爱人与作品中寻求一个折衷点。
“剧本还在改,还早着呢,不用着急。”陈声明拍着手看着陆三冬,满意地不停点头,大笑起来,“听说小陆最近档期很空,有没有兴趣在正月后参加一部纪录片的创作?”
“啊!”冯媛两杯茶都喝完了,这还没聊完呢,蹦哒着出来,刚好听到陈声明导演说电视剧,“陈导,您转行啊?”
“那,当然不是啊,”陈声明跟唱咏叹调一样,然而他看向陆三冬时,表情却严肃下来,“可能一拍出来在国内就会被禁,这不是拍戏,你不是什么主人公,你只是跟着去做疲惫满身的主持人,只是起一个明星效应。”
“关于什么?”陆三冬仍抱着已经冷却下来的热水袋。
陈声明叹了口气,“性别歧视,家暴,医疗黑幕,儿童性|侵犯,强|奸,所有浮上来又被压下去,让人愤怒又让人害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