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宫女们听到“毒蜂”二字,立刻慌乱起来。毒蜂虽小,毒性却不容小觑,又常结队出击,往年行宫中曾出过好几次被蛰死人的事件,宫女内侍们无不是谈蜂色变。
女官手忙脚乱地领着两位公主往后撤,一面漫无目标地乱挥着绢扇,一面急惶惶地吩咐人去请禁军!
树上的安思远,像是跟毒蜂缠斗了片刻,最终不敌,扔了手里的树枝,抱着树干往下滑。
几只黄黑相间的大马蜂,嗡嗡地振动着翅翼,也跟着从树荫间飞了下来。
安思远从前在北疆跟小伙伴们烧过飞蝗,对于应付这种成群的昆虫略有经验,跳到树下后,便七手八脚地脱了外袍、罩在头脸上,警惕且缓慢地移动着。
安嬿婉不明就里,禁不住朝哥哥的方向跑了几步,心急如焚地招着手,“你快点过来啊!”
盘旋在树干旁的马蜂,不知是被安嬿婉的声音、还是动作所惊扰,忽地调转了方向,嗡嗡地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宫女们此时大多都围守在两位公主身边,加之心中惧怕,见状皆惊声尖叫起来,不断往外挤退,恨不得立刻就撒腿狂奔。
阿渺身处混乱之中,个子又最小,脚下一个趔趄,踢到了刚刚被安思远从树下扔下来的长枝。
她弯腰捡起枝条、握进手里,来不及细想,就迅速地挥了出去。
“嬿婉快过来!”
阿渺仗着个子小,从宫女身体间的缝隙冲了出去,左手拽住安嬿婉,右手挥舞着手中的枝条,击向盘旋俯冲的马蜂。
女官和宫婢们,见状吓得血液骤凉,大叫“殿下”!
若是安小县主出了什么事,她们几人因着全力守护公主、无法分/身,或许还不至于被重罚。可如今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那她们便难辞其咎、死不足惜了……
阿渺心中亦是害怕,手里的长枝却不敢停歇半分,仰着头,视线急转,狠狠朝着从不同方向俯冲而来的马蜂,横扫竖击。
安思远也冲了过来,脱下裹在头上的外袍,一顿乱打,然后拉着两个女孩往后退。
待退至众宫女的身前,之前一直不绝的嗡鸣声、竟已沉寂了下去。女官连忙揽住阿渺,再不敢撒手。诸人警观四下,也再不见有马蜂的身影,不禁皆暗暗吁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只“绝境逃生”的马蜂,又从安思远提拎着的外袍里,嗡嗡地窜了出来。
众宫女再度爆发尖叫。
安思远挥袍乱打,驱赶着马蜂。马蜂犹如无头苍蝇,疾驰乱窜,扑向了躲在宫女背后的令露。
令露失色惊叫,抱头下蹲。
被女官揽住了的阿渺,手里还攥着枝条,见状下意识地就急甩而出,无奈另一只手一直被女官紧紧拉住,身体无法完全探出,挥枝的动作有些偏斜,不但没有击中马蜂,反而引起了它的注意,调转了反向,朝着阿渺握枝的手直冲而来。
阿渺只觉得手背处的皮肤倏然一紧,像是被极细的针头刺中,随即,便有灼伤的痛意扩散了开来。
令露不再听见嗡鸣声,终于缓缓起身,面颊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眼神惶乱。
安思远走了过去,视线四下游移,搜索着地面,“咦,那只毒蜂哪儿去了?”
他抬起眼,沿着令露的裙摆和腰带,往上查找,“会不会,是掉到你身上……”
话音未落,只听见极其清亮的“啪”一声,脸颊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击中、偏向了一边。
安思远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面前的萧令露给打了!
“你……”
他跳了起来,正要发作,突然听见有男子压抑着怒气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
“放肆!”
齐帝萧景濂,在一众随行的簇拥下,正从水渠旁的台榭处匆匆行来。
令露心中一慌,连忙随女官等人跪倒,俯地行礼。
前去求助禁军的宫女,惊动了正在望舒园听讲经的萧景濂。他一则担心两个女儿的安危,二则更忧心安氏两名孩子的情况,遂带着一同听经的子侄等人,匆匆御驾亲临宁香阁。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萧令露掌掴安思远的一幕。
如今西北战事正紧,就连皇后都知道必须安抚好安氏、万不能寒了靖远侯的心,这边萧令露竟然直接动手打了安侯的独生子,一向推崇虚静恬淡的萧景濂也忍不住动了怒,指着令露训斥道:
“身为皇女,不正仪表、言行无状,实在是荒唐至极!”
收到消息的荀皇后,这时也急急地赶了过来,一面吩咐女官查看状况,一面上前向萧景濂请罪,“陛下恕罪,都是妾平日教导无方!”
跟着御驾一同赶过来的萧劭,则快步走到阿渺跟前,蹲下身、检查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触碰到她的右手,感觉不对,拉到近前展开,见手背上已经高高地肿起了一块。
查看安思远的女官,也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被马蜂扎过的红点,周围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