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齐公主萧令薇。你们……你们现在立刻护送我回营帐。”
几名士兵闻言,面面相觑。
刀疤脸嘿嘿笑道:“公主?公主穿得也太磕碜了些吧?让我闻闻,是不是还有马粪味?”
说着,伸出粗黑的大手,摸向阿渺。
“别碰我!”
阿渺侧身闪躲。
与此同时,一声厉喝也在她的身后方响起:“别碰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昏黄的火把光映之下,陆澂脚步蹒跚地急奔而来,身上的锦袍像是浸了水,下摆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不……不许对公主无礼!”
玄武营的士兵不认得阿渺,却大多认得陆澂,见状皆神色微变,躬身行礼,“世子。”
陆澂微微偏过头,将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藏到阴影里,朝着阿渺揖礼,“殿……殿下没事吧?”
阿渺沉默一瞬,缓缓摇了摇头。
玄武营的士兵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当中较为机灵的一人,赶紧表态道:“都是误会!误会!要不属下等现在就护送公主回营?”
阿渺警觉后退。
“我不用你们送了。”
她侧过头,看了眼陆澂,“陆世子,你能送我回去吗?”
此时此刻,她思绪缭乱,滋味杂陈。
宫人们在军营里的种种境遇、士兵们肆无忌惮的言谈、还有她自己对庆国公由来已久的畏惧……交织到了一起,堵塞在了心头。
乍然见到陆澂的一瞬间,阿渺既感到脱离险境的释然,又难免不把对庆国公和玄武营的感受投影到他身上,生出了几分忌惮与厌恶。
可比起那几个士兵,陆澂又显然更值得信赖一些。
而且,让他送自己回去,还能把他交给五哥来处置,盘问有关他父亲的事……
陆澂摒退几名士兵,留下火把,自己举在手里,为阿渺照明道路。
“殿……殿下请。”
阿渺步履踯躅地跟着陆澂,朝山坡上走了一小段,忽而记起什么,顿住脚步,“你等一下。我先把这只鸟儿放了。”
她调转头,提着鸟笼,快步走到坡下的水岸边,蹲下身,打开了鸟笼的小门。
“这里水草丰茂,比在笼子里好。”
阿渺小心翼翼地把翠鸟捉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也别怪安思远。他把你捉来送给我,定是觉得你跟着我可以吃得好、玩得好,我们两个都能开开心心的。可惜……对不起了……”
不知道嬿婉和安思远他们可安好?千万,别也遇到危难……
阿渺叹了口气,再次轻触了下翠鸟头顶的软毛,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用掌心托住翠鸟的两只小爪子,慢慢举高。
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翠鸟扑扇了一下翅膀,在阿渺的手掌上蹦跶两下,发出啾的一声鸣叫,紧接着迅速扑打羽翅窜起,极快地飞向夜色中的河面,消失无踪。
皎若玉盘的一轮明月,倒影在潺潺的河水之中,映着起起伏伏的粼光。
阿渺望向翠鸟消失的方向,默默地站起身来。
陆澂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手里的火把几近燃尽,摇曳着明灭交替的光影。
“那鸟……是安思远送给殿下的?”
阿渺转过身,抬头望着陆澂,点了下头。
陆澂垂下眼,“殿……殿下既然喜欢,为……为何不留下?”
阿渺沉默了会儿,鼓了鼓面颊,笑得有些微弱。
“我喜欢它,可它未必喜欢留在我身边。鸟儿既然生作了鸟儿,就应该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而不该被困在笼子里。”
她顿了一顿,“我五哥说过,万事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各安其性、自适其适。”
就好比,君是君,臣是臣,大齐是萧家的,天下是父皇的,旁的任何人,都绝对不能夺走。
不是吗?
她抬眸盯着陆澂,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有关他父亲的阴谋算计。
可男孩被她盯得久了,呆呆地欲言又止,一不小心、还被火把滴落的松油燎到了手,疼得截住了话头。
阿渺瞧着他笨拙失措的反应,暗暗失望。
就算庆国公真有什么阴谋算计,他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我们先回去吧。”
她调整情绪,唤了一声。
两人转过身,准备往山坡的高处走去。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陆澂的身后疾掠而来,速度极快,如劲风袭来一般,顷刻间就朝着两个孩子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