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环视左右,只见地面上到处都是起伏的坟包,显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什么都有的庄园”。
程贵嫔亦是震惊不已,一面将两个孩子护到身后,一面质问两个家仆:
“这是何处?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个家仆并不答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各自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扑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慌乱之间,程贵嫔本能地将两个孩子用力一推,“快跑!”自己挡住了一名家仆挥来的手臂,拼尽全力地抵制他的攻袭。
然而另一名家仆还是手脚利落地抓住了萧劭,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扬起就要扎下匕首!
“不要!”
一旁的阿渺扑了过去,死死扳住了家仆举刀的手臂,仓惶之下、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家仆吃痛不已,怒骂了一声,大力将?阿渺甩开。
阿渺跌倒在地,眼见着匕首银光翻闪、再度朝着萧劭的胸口扎去,心中惊恐焦灼霎时化作?绝望,禁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喊:
“五哥!”
就在这时,两条黑影从旁边的坟包后窜了出来。其中一人手中高举着锄头,带着风声直挥而下,“啷”的一计闷响,砸在了家仆的头上。
家仆不及防备,应声倒地。
黑影又迅速移向跟程贵嫔缠斗的另一人,将?手中锄头一顿乱砸,其后索性扔了锄头,扑上去用力压住了那恶仆。
阿渺和爬起身的萧劭,也冲了过去。
那家仆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萧劭捡起锄头,用锋利处抵住家仆的咽喉,自己的嗓音因为之前被勒了脖子而泛着沙哑:
“是谁,让你们杀人的?”
家仆害怕起来,求饶道:“殿下饶命!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萧劭手中加狠力度,“奉谁的命?大表兄还是舅父?”
“不……不是尚书大人!”
家仆被锄刀压住了脖颈,语速混乱,“尚书大人他……他以为贵嫔娘娘和两位殿下,在宫变那日就已经死了!所以他已经答应庆国公,要拥立六皇子继位、然后让庆国公辅政……庆国公也答应把?他的女儿许配给大公子,国丧一过就完婚……”
宫变那夜,圣上暴毙,被救出的二公主又亲口证实萧劭已死,程芝惊怒之余,又不得?不强自冷静下来,盘算应对之策。
苦心培养多年的外甥身亡,国舅梦彻底破灭,但好不容易积攒到手里的权势,是万万不能舍弃的!
身为门阀大族的掌权人,程芝一生浸淫官场、经营权术,深知大局已定、纠结无用,只能想办法尽快为家族和自身谋求最大的利益。
于是宫变的第二日,程芝就主动出击,试探陆元恒的口风,并暗示条件。陆元恒诧异之余,亦为解决心腹之患而释然,顺势瞒下萧劭母子三人的真实境况,许诺将?长女嫁给程府大公子程卓、并让程芝坐上裴太傅的相国之位,以此换取文官们对自己摄政的支持。
这样的结局,对于程芝而言,是无可奈何下的一种保全。
但对于程卓来说,却是意义非同的转机。
他身为门阀世家的嫡长子,常年耳濡目染朝权争斗,对很多事都比同龄人看得?更透彻。
若是五皇子萧劭登基,父亲程芝固然是可以借此笼络势力、权倾朝野,但对于程卓自己而言,却只不过是分一杯羹而已。家中尚有继母所出的几个兄弟,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自己生母已逝,外祖家又远离京城,将?来想要继承父亲手中的权势,只怕未必容易。
反观若是自己娶了陆元恒唯一的嫡女,待将?来陆元恒再从摄政之位高登一步,那自己便是新王朝的驸马皇亲,不必再依靠家族和父亲的力量,亦能获得?万人钦羡的权势!
所以面对着骤然“复生”的姑母与萧劭,程卓心中纵然有过犹豫,但还是很快地下定了决心。
萧劭,必须得死!
反正已经是“死掉”了的人,送去城外的乱葬岗埋掉,合情合理,何必再让他出来搅乱已经逐渐安定下来的局面?
不是吗?
萧劭想通表兄念头的一瞬,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难辨,握着锄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早就该想到,之前出城出得那么顺畅,程氏家仆手中的东西必然不止兵部通行令那般简单!今时今日,想要不被盘查地送人出城,必然少不了与陆元恒那逆贼有利益关联……
是自己,太盲目、太疏忽、太轻信!
凭什么就那么自信地以为,自己折戟沉沙、一无所有之后,别人还会像从前那样,将?他当作?天之骄子来尊崇与守护?
萧劭胸中翻绞出一股灼烧的情绪,耳畔缭绕着的家仆的哀求声变得嗡嗡不清起来。
他指尖攥紧,手腕力转,将?锄刀的锋刃狠狠压入了家仆的脖颈!
站在一旁的阿渺,神情怔滞,瞧见鲜血从家仆颈间汩汩涌出的一刹,忍不住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小女孩扶住了她,语气有些木讷:“公主……”
阿渺回过头,借着天边展露的晨曦之光,看清了女孩的面容。
她想了起来,“你是……富阳关赵将?军的女儿?”
再扭头仔细看了眼帮萧劭制服家仆的那个人,可不正是那日在李夫人马车上见过的赵家小郎君吗?
这兄妹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渺满腹疑问,尚未来得及出口,余光瞥见适才?退到一旁、扶着马车站稳的程贵嫔,突然身形一晃,整个人倏然地瘫软了下去!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