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沿着原路返回,穿过松林,找到了被自己拴在林边的坐骑。
也幸亏这一带人迹罕至,过了大半夜的时间,马背上的水囊银两等物依旧安然无恙。阿渺取过水囊、喝了几口水,转身望向月色中漆黑寂静的山林,默然出神了片刻。
也不知那人,负着伤、抱着师弟,目不能视地独行在这黑夜里,不饮不食的,万一……
她定了定神,将思绪努力收拢理清,握缰翻身上了马。
不要再?去想了!
她对自己说道。
反正那人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人。跟他在一起,自己所有恶的一面都被带出来了,好胜心起的去偷袭他、威胁他,不择手段地用毒伤人……要是被师兄知道了,肯定要被他骂死!
阿渺挥鞭打马,疾驰而出,朝着西北的方向急行而去。
一夜一日,沿途留意打探跟白瑜有关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收获。
到了第二日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处三川河谷地界,终于问到了一些马队经过的线索。
她策马沿着河岸追寻,很快在堤旁的一片空地上发现了打斗不久后留下的痕迹,随即驱策坐骑上了河谷侧面的山路,居高临下、四面眺望,遥遥望见一队人马正迅速地沿着河水北岸、向西行去。
阿渺连忙加鞭提速,朝着那队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夜色初显,天空中黑云密布,已然有了暴雨将至的势头。
阿渺沿着河谷急追了近半个时辰,直至抵达了三川分叉的河口处,都一直没再?发觉那队人的踪迹。
她勒马暂停,远远瞧见下游的河岸处、停泊着一艘不大的乌蓬船,稍作?迟疑,催马慢慢行了过去。
乌蓬船莫约一丈半见宽,船头堆放着的渔网鱼叉等物,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上面拖拽过,颇显凌乱。一锅被打翻的粥,狼藉地洒在甲板上,陶炉里的火星尚未完全熄灭,被河风吹得时明时暗。
船蓬的推窗紧紧关闭,垂落的灰布舱帘也纹丝不动、将舱内情况遮掩得严严实实。
阿渺警觉起来,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翻身下了马,将无瑕的那柄软剑从马鞍下抽出、握在手中,缓步上了甲板,举剑挑开了舱帘的一角。
“嗖”、“嗖”数声,几枚钢钉从舱中射出,紧接着一名持刀的黑衣男子跃了出来,手中白刃毫无迟疑地直逼阿渺面门。
阿渺后退抬剑,化解开对方攻势,提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并不答话,手中长刀再?度挥来。
“住手!”
船舱内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喝声。
紧接着舱帘一掀,从里面迅速地钻出一道黑衣蒙面的娇小身影,抬眼看清阿渺的一瞬,人已抬手拉下了面巾,“公主?”
阿渺欣喜万分:
“白瑜!”
白瑜向之前出手的黑衣人低声交代了几句,自己拉着阿渺,撩帘进了船舱。
舱中除了五六名跟白瑜相同装束的人以外,还有一对船主夫妇模样的男女,被绑了手、罩住头脸,蜷缩在床舱的角落之中。
白瑜顺着阿渺的视线朝那二人看了一眼,解释道:“事出突然,先委屈他们一下,之后会拿银子补偿。”
两人在舱尾的席子上坐下,彼此心中俱是诘问翻涌。
白瑜先开了口:“公主怎么会突然找来了?”
“我……”
阿渺斟酌了一瞬,“是哥哥让我来帮你?的!”
她担心白瑜追问,索性不留停顿的空白,紧接着把自己在霜叶山庄的经历迅速地讲了一遍,问道:“那个像是柳师兄的祈素教祭酒说,霜叶山庄的火|药不是他们设下的。那会是什么人想要杀你?们?难道是你们去东海取黄金的消息走漏了,被贪财的盗匪盯上了?”
白瑜听得一脸茫然,“什么霜叶山庄?我们没去过什么山庄。”
阿渺也愣住,“可是……我在霜叶山庄附近的松林外,见过一个魏王府暗卫的尸体……”
“哪个暗卫?”
白瑜紧张起来,“长什么模样?”
阿渺描述了一下那人形容。
“是跟着我哥的人。”
白瑜视线焦虑游移,“难道是我哥他们出事了?”
赵易?
“赵易哥哥也跟你?们在一起?”
可那晚在清风观门口,并没有看见赵易跟白瑜他们一起上马呀……
白瑜摇头,“他有别的任务。”
因为担忧兄长的安危,她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也向阿渺交待了一番——
原来,白瑜此次奉命北上与竺长生的弟子碰面、收运黄金,一路上小心谨慎,倒也不曾遇到过什么麻烦。但?阿渺不知道的是,除了白瑜的这一队人马,萧劭还同时派出了另一队精锐,由赵易率领着、去处理一桩更为紧要的任务。
这桩任务,涉及到一个近日偷偷从泰安过境北上的南朝官员。
“那人名叫王迴,是南周的中书右仆射,陆元恒的内侄。”
王迴?
这人阿渺倒是有印象,王家的小三郎,皇祖母的侄孙,小时候还带着她一起玩过……
“他北上做什么?”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阿渺思索了片刻,“那……赵易哥哥是要去行刺王迴吗?”
“我猜是。但?那之前,他还得先做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不知道。”
白瑜有些悻悻地把刀拄在席面上,垂了垂眼。
她一向有些怕赵易,兄妹二人出门之后,虽有通过斥候互传过一次消息,但?赵易此行的具体任务,白瑜没有打听到、也不敢再多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