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与部属三人抵达河谷口时,已是子时时分。
大雨瓢泼,四下漆黑一片。
先前出去打探赵易情况的护卫,返回禀告道:“在南岸发现了斥候传信的标记,赵将军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属下留了暗号,说了我?们的行踪。”
白瑜点头,握紧刀柄,吩咐道:“我?们也去南岸!”
“是!”
白瑜拉起蒙面的面巾,将夜行服的?风帽紧裹在头上?,只露出一双坚决狠毅的?明眸,领着部属、迅速地奔入了夜雨之中。
之前阿渺的?话,提点了她。郝杰不敢冒进,可见王迴必在近处,而王迴若在近处,那么兄长的人马也不会离得太远。她自己杀不了郝杰,但若能有赵易相助,便未必不能成事!
将王迴和郝杰留给兄长对付,或许是更明智的做法?。但白瑜没有办法?眼见着仇人就在近前,自己却临阵而逃!
她必须亲手杀了郝杰。就算是兄长出手,她也必须在场、必须亲眼瞧着,否则这么?多年的愤怒和悲痛就得不到平静!哪怕事后被责罚、被刑惩,她也心甘情愿!
白瑜诸人循着白日与郝杰人马交手的?堤岸,向南而行。她自幼在天穆山学武,对于在山林间搜寻人迹之事、甚为精通,所以之前才顺利查到了郝杰的探路行踪。但此时大雨滂沱,洗去了山间大部分的?痕迹,再查寻起来,就变得异常艰难。
正感气馁之际,突听得半空中有一声极短极促的?哨音划过。
那是……赵易的?鸣镝!
白瑜振奋起来,循声赶了过去。
山林间,蓑衣笠帽的几十余人,蛰伏犹如雕塑。赵易踞于山势高处,神色紧绷地注视着谷口两路交汇之处的?动静。
霜叶山庄的?失手,令他倍受挫折,耗费了巨大的?人力与物力,甚至不惜炸掉整座山庄,竟还是没能取到王迴性命……
这一次,万不能再让他逃掉……
“哥!”
白瑜紧裹在夜行服中的身影、自林间跃下,压着声,语气不像往日见到赵易时那般胆怯:“我?来了!”
赵易侧过头,斗笠边沿雨水嘀嗒而下,怒声道:“谁让你来的?”
“不是你看到我们留的?暗号,发鸣镝让我们过来的吗?”
赵易盯着谷口、不敢分心,抑着怒意道:“鸣镝不是发给你,是引郝杰出来的。你赶紧回去!”
白瑜纹丝不动,“你既然知道郝杰在附近,就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亲手杀了他!”
她是女儿,对父亲的?那种源自天性的依恋更胜兄长,过往的?这许多年里,每每只要一想到父亲被袍泽背叛、死不瞑目的一幕,胸中便有悲愤蒸腾,恨意灼烫。
“郝杰本就是我先找到的,也合该让我?来杀。”
她继续说道:“而且他身边带着江湖人士,懂得?如何避开斥侯的?追踪,我?若不留下,说不定就又让他跑了!”
赵易没搭腔。
他无法?否认,若非白瑜与郝杰在河谷交了手,自己的?人怕是未必能追查到王迴这路人马的行踪。
“为将者,当知军令如山。你如此行事,还想当大齐的?第一女将军?”
赵易沉声道:“你的?任务是去东海!赶紧回去!别逼我动手!”
白瑜后退了两步,“你打不过我?。”
她拎着刀,眸光切切,“我?就只任性这一次。只要杀了郝杰,以后我一定唯命是从、绝不有一丝违背!”
只任性这一次?
赵易冷冷道:“五殿下能给你的?信任,也只有一次。”
白瑜眼神黯敛,沉默住,倔强地伫立在雨中。
这时,黑衣蒙面的斥侯匆匆自山下奔来,疾声报道:“禀将军,人来了!”
白瑜不等赵易反应,身形一闪,先一步地就急奔而去。
“给我?站住!”
赵易反手取过弓箭,迅速搭箭在弦、对准了白瑜的?背影,指尖抠动了一半,却又终是迟疑住,偏了偏手臂、闭眼射出,转身示意蛰伏近旁的?众部属起身,“追!”
白瑜感觉到夹着风声的?箭啸自耳边擦过,心头一紧,脚下的?步子跑得?越发快了起来。
人堪堪跃至坡下的?路口,就见一队人马从东面打马行来,当前一人,鹰目黑髭,正是昔日玄武营的参将郝杰!
白瑜越过滂沱雨帘、死死盯住仇家,思维还来不及做出判断,手中环首刀便已当胸横举,旋身扫腿而出,使出一招“风卷残云”,挥刀而出,径直劈向了郝杰身下坐骑。
郝杰虽有防备,却不敌白瑜这一招近乎玉石俱焚的?撞马打法?,遽然勒马躲避的瞬间,身下坐骑已被对方的刀锋砍中,痛楚嘶鸣、前蹄高扬,当即将郝杰甩下了马背,滚入泥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