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融:“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众人面面相觑,赶在原愈发火之前,终于将霜融用麻绳牢牢捆住,扛出了原府。
*
还未过多久,原愈正在书房看账本,有人回禀萝姨娘投河自尽了。
原愈拨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问道:“人还活着?”
“估计凶多吉少。河深又急。且还捆着绳子呢。”
“加派人手去找,活要见人,死也见尸。”
“是!”
若是这萝姨娘投湖死了,尹子业许诺的那些好处自然无法变现了,再者,尹子业作为他的一个生意伙伴,虽说在商言商,但是对他们的合作关系也是一个冲击。再来对原愈苦心经营的原家名声也不好,外人会怎么看待原家,一个妾侍被逼的自尽两次。
原愈先天不足,弱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不知让家里人操了多少心,废了多少精力,更不必说,他们一个清流人家,如何负担的起他的病症。光是那些名贵药材都要掏空了原家家底。
遍寻天下名医,还是治不好他。最终连祖宅都为他卖了,没有人怪他,可是他很自责。
在爹官拜太傅的时候,陛下派了太医为原愈请脉。
太医说了,查不出病因,小郎君五脏六腑已经千疮百孔,只能精细的养着,靠药材吊命。
最后一句话,太医说的很小声,但是原愈靠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
小郎君活不过弱冠。
彼时他已经十五岁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懂得了死亡是什么。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开始在等死了。其实也没有感到很痛苦,他已经受了十几年的病痛折磨,最起码这种折磨很快就有尽头了。
一夕之间,他就懂事了。从此不吵,也不闹,从不给爹娘添别的麻烦,他身子弱,爹从不逼他做学问,只怕累着他。
可他坚持,开始习字读书,开始学做生意,日复一日的枯燥中,哪怕病中,疼痛难忍,他也从不曾懈怠,他知道,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原愈经商有道,很快买回了祖宅,也给家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爹娘只他一个独子,所以他待族人亲近,待邻里和善,更是常做善事。
他不求这些人回报他什么,他只希望在他归去之后,这些人能待他年迈的爹娘宽和。
他汲汲钻营多年,也是为了爹娘,爹娘为他苦了半辈子,今后有大笔财产傍身,不至于孤苦无依。
至于其他的人呢,在涉及利益面前,都是可以放一边的。
原愈想完这些,才抽空想了想萝姨娘,这个可以放一边的人。
一对梨涡,像是盛满了蜜糖,一双眼睛,像是落满阳光。
给原愈的印象是很鲜活,很明媚,很生机勃勃的。
“我死也不要离开你!”
她是在拿生命践行诺言吗?
原愈看淡生死,嗤笑一声。不再想了,低下头继续对账。
过了大半日,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原愈大概猜到结果了,第一次自尽活过来了,不是次次都这么好运的。
穗姨娘服侍着原愈歇下,就回自己屋去了,原愈睡觉时不喜欢屋里有别人。
原愈冷漠惯了,今日心里被掀起的一点波澜,也平静了下来,睡前他想,给她厚葬吧。
霜融跳河之后,湖水冰凉,倒是洗净了这炎炎夏日的闷热。
她听见河边喊她的声音,就泅入水中。
听着声音远了,便又浮起来。
这条河十分清澈,游鱼众多,河岸边布满密草,各类植物丰盛,晚风也凉凉的,霜融浮在水面,不时蹬下水波,在水面滑动,仰面看着天空,天幕墨蓝,像块鹅绒布。漫天的星星就在天鹅绒布上面跳舞,月亮圆的很,一时躲在墨云下,一时又钻出来,从圆到扁,自始至终随着霜融的方向追来。
霜融睡在河面上,河面落满星辉。
她很少有这么惬意的时候了,风也舒服,空气也舒服,又十分凉爽,不由逗留得久了些。要不是记着还有任务要完成,还有早上怒刷的那一波存在感,她还得去趁热打铁,她真想赖在这河里,飘荡个几天。
待到夜半三更,河岸边也没有呼喊她的声音了,她才上岸,一路朝着原府去。
霜融穿过莲花池,爬了窗进去,原愈睡得正熟,霜融浑身湿哒哒的往原愈床上爬去,他的脸生的好,她没忍住摸了下他的脸,触手冰凉。忍不住又往下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