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终于开场。
异风突起,一人一鬼立于高墙两边。
女鬼红眼獠牙,面目可怖,更衬得对面的郎君眉清目朗,甚是俊美。
这郎君便是阳朝青派的嫡传弟子晏一,十五年前上山拜入青派,入门血誓便是:“杀尽天下鬼!”
而此人,对待人总是宽和有礼,而对待鬼魅,则是毫不手软,见一个杀一个!至今已收了千余只鬼魅。
女鬼恶狠狠道:“小道!休要多管闲事!”
晏一疾言厉色:“你为何要灭刘家满门?”
女鬼狂笑:“哈哈哈,血债本应血偿,老天不收他,自有我来收!”
晏一不再言语,一把抽出身后大刀,银色刀身上遍布红色符文,纵使刀身浸在温柔月光里,也掩不住它的血腥气!
不过缠斗数刻,胜负已分。
女鬼体力已是不支,从高墙跌落,急急后退,直到撞到那喜轿,这才猛地回头,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鬼爪直入就要穿破轿门掐住霜融的脖子,轿门被破开一角,露出绣有鸳鸯并卧的一截衣袖。
晏一察觉不妥,飞身而来,大刀霍霍,猛地砍向女鬼。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已经凑到霜融跟前那红眼獠牙的女鬼头颅顷刻落地。
晏一手中的大刀还泛着冰凉的腥气,横在轿门处。
红色轿门被刀风波及,轰然落地,轿内盛景一览无余,新娘半盖在头上的红盖头飘落下来,拂过晏一的刀身,缓缓落在他的脚边。
盛服浓妆,韶颜雅容。
原本端坐在轿内的新娘落下轿来,莲步轻移,一身烈焰红浸染在这柔水月色中,那红褂上并卧的鸳鸯似有了神采,醉卧在一片荡漾的花草之中,在那红裙下一对并蒂莲织就的红色绣鞋若隐若现。
她朝他盈盈一拜:“小女霜融,多谢道师相救。”
她容色极盛,眸色纯澈。
晏一手中的大刀停滞了一瞬,可是下一刻他的刀却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姑娘夫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姑娘却丝毫不见悲色,这未免有些奇怪。”
此女以他道行看来,乃是凡人之躯无疑,可其周身却隐约有阴气缭绕。
最奇怪的是,刘府的专防妖魔鬼怪的风水布置是青山派所设,现在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我不过是被迫上了这花轿,他们恶行昭昭,天理轮回,报应不爽,我不拍手称快已是克制,又何谈悲色。”她嗤笑一声,目光落在那掉落在地的铜锁上面。
刀刃已经贴到她脖颈的肌肤上,只要她稍微轻举妄动,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即便他们恶贯满盈,可这些老弱妇孺都是无辜的!”
“道师同我说这些作甚?”
“冒犯了!”晏一将大刀收回,收入身后刀鞘。
“只是还得麻烦姑娘和我走一趟。”其实晏一疑窦重重,并未消除,只是他也非残害无辜之人。
霜融心里清楚:一则他怀疑她,二则他想利用她做诱饵,三则他想利用她找出真相。
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悉听尊便。”霜融应和。
至此,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相携上路。
*
晏一等人此次奉命下山抓鬼,原本正商谈着此行事宜。
原本嘈杂的客栈陡然安静了下来,他顺着众人视线望去。
楼梯口转角,出现在他视野的先是一双雪白的绣鞋,往上是轻轻晃荡的鹅黄色裙裾,轻薄的鹅黄色春衫,再往上是少女明亮的笑靥。
她的身后春光融融。
她缓步走下楼梯,朝着众人盈盈一拜,笑道:“各位想必便是恩公的同门吧。”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服饰,并不难猜测。
晏十拱手,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她靠着宴一坐下,回:“唤我霜融便可。”
晏三忍不住扑哧一笑,“敢问霜融同我们师兄是何关系?”
本朝由于鬼魅盛行,捉鬼师虽然地位高崇,但是姻缘却不盛,有多少好人家愿意与这些终日与鬼魅为伍的捉鬼师结姻亲呢?
这两人未必不是一番良缘。
晏一呵叱:“休得胡言!”
霜融:“昨夜情形凶险,多亏恩公相救。”
晏十:“现在小阳镇人心惶惶。姑娘是唯一生还的,可否说一下当时情境?”
她作出努力回忆的样子:“我乘着花轿刚入了刘家大门,感觉没一会儿花轿就开始摇晃,然后便掉在地上。后来,我开始听到很多惨叫声,我偷偷掀起轿子窗帘往外看,院子里就已经全是尸体了。”
她回道:“当时我吓得魂不附体,可惜那轿门紧锁,我无法逃出。”说到此处,她回望晏一,清澈的眼睛里是绵绵的情意,“若非晏一相救,我只怕已经不能坐在这里了。”
晏一随后抬头逼视:“这鬼怪屠尽刘家满门,却独独放过了你一人,委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