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姜雪梅已经睡下,两人不能聊天,安静的房间更加滋生她的困倦。
蒋阎气定神闲地观察着注『射』『液』的余量,余光却盯着姜蝶的脑袋,一前一后地晃,姿势十分危险。
就在她整个身子要撞上一边的床头柜的刹那,蒋阎伸手隔开,顺势将人搂怀里,打横抱起,直接下到停车场。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甚至是安全带系上的响扣,大门开关的动静,都被他消减于无声。不知情的人如果看到,大概会怀疑他怀里抱着的是会被震裂的易碎品,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姜蝶醒过来时,完全不知自己怎么就陷在一张暖融的床上,外套鞋子被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软的被子。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床头留了一盏清白的小夜灯,大概是因为知道她有夜盲,特意开的。样夜里醒过来就不至于抓瞎。
姜蝶在房间里懵然地反应了一会儿,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种陌生的熟悉。
……这不就是蒋阎公寓的卧室吗?
脑子终于过了混沌的短暂停顿,她震惊地从床上弹起。
她居然,躺在他的床上。并且还穿着从医院回来的脏衣服。
手机里蒋阎的微信留了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乖乖睡觉。
怎么睡得着!
姜蝶捏着手机,满腔的情绪哽在喉咙里。无论是被他抱回来,被他允许以样的姿势上床,还是被他以略带命令的语气关心。
而种情绪,就在姜蝶的眼神从手机上挪开,移向桌子时达到了顶峰。
——靠窗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模型,罩着透明的玻璃外罩。
姜蝶对此无比熟悉,那就是她时连门都没能送去的礼物。
在别墅的二楼房间,她还特地在那些模型架上偷看过,没发现自己的那一份。
她就真的以为,也许礼物他没收,毕竟后来他也完全没提起过。
哪能想到,它就安然地保管于他睁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姜蝶走到桌边,按下台灯开关,也是清白『色』的微光。它透过璀璨的玻璃,照在坑洼的月球表面,在黑暗房间里,亮起的模型真的好像寂静宇宙里恒动的月亮。
她躬下身,凑近看模型,神『色』又是猛地一怔。
在那个穿着宇航服的小人,也就是她自己的缩小版旁边,又多了一个小人。此时这两个小人,正手牵着手。
而多出来的那个小人,姜蝶辨认出就是别墅停电那天,蒋阎还坚持要完成的模型。
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毕竟他的作品里,从来不存在“人”个元素。于是她时就立刻否定了,他会去捏一个小人的想法。
眼前的一幕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只是她被打得甘之如饴。
蒋阎做的个小人,短短的头发,也穿着宇航员的衣服。可他的宇航服比她的那身精巧多了,对比下来就是航天局老大和菜鸟的区别。
……这样显得她的手艺真的很糗诶。
姜蝶心里吐槽,两只眼睛却笑眯得快没有缝了。
凌晨三点十四分,姜蝶拍下张照片,卡点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三个emoji:一艘火箭,一对牵手的小人,一个月球。
用以纪念一天,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
也许蒋阎不会喜欢她那么高调地秀出来吧,连礼物都默默藏着,还一声不吭地做个代表他的小人在她旁边,闷『骚』地要死。
可她根本忍不住。
看到模型的一刻,她能做的最大克制,就是把所有想要宣之于口的喜欢浓缩在三个表情之间。
该如用手掌压住已经喷涌的花洒?连通的开关被蒋阎彻底掰坏,从里到外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干脆松开手,深陷在爱河中,任自己被淋得湿答答。
条朋友圈她没有屏蔽任人。结果第二天起来,信息提示就炸了。
她发的朋友圈最前面的留言都还很正常,有问这是她做的模型吗也太厉害了,种情商很高委婉试探的,是邵千河。
有的以为她只是随手发了张网图深夜矫情,种不知道是真没脑子还是装没脑子的是盛子煜。
还有的,敏锐嗅到了三个表情下冲天的甜蜜意味,试探地问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种是八卦达人卢靖文。
她粗粗扫了一眼,相当失望。甚至连饶以蓝都给她破天荒地点了个赞,那个黑白头像却没有动静。
蒋阎从来没有在她的朋友圈留下过任何踪迹,即便她也没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他。他自成一派,从来游离于所有人的社交圈。
但今时不同往日,么一条特殊的朋友圈,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姜蝶难免内心漏出一点失落。
她返回信息界面,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置顶的那个黑白头像好像有哪里改变了。
多出了一块非常不明显的,不再属于灰调的颜『色』。
依然还是白的底『色』,正中是一抹黑『色』礼帽和黑『色』大衣的背影,头微仰,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高举着,手指尖悬停着一只蓝『色』蝴蝶。
而点蓝『色』就是引起她注意的地方。
她的头像,包括皮肤上的刺青,就是一只蓝『色』的蝴蝶。
蒋阎是故意换的。姜蝶霎时确信。
一种比点赞评论朋友圈更隐秘,却也更昭然若揭的方式在给予她回应。
非常的,蒋阎。
姜蝶顺势点进个新换的头像,看着自己很早很早之前备注的衣架两个字,按下删除。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替换上另外的三个字:男朋友。
她扔掉手机,张开手臂,往后献祭一般地躺下去,再一次陷进弥漫着他气息的床里。
*
此时此刻的医院,住院部病床上一张张青白的灰败面孔,衬得铅灰『色』的天空更显沉闷。
明明是八点的天空,却因为云层的遮盖仿佛还停留在五点,日出似乎出来了,又似乎没有。
蒋阎拎着粥从楼下经过,入电梯,低头看着姜蝶发给自己的置顶截图,男朋友三个字让他眼睛一弯。
手机忽然一震,一个外地的座机号突然跳来。
蒋阎略蹙起眉,犹豫片刻,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驾轻就熟地张口道:“请问你知道楼宏远在我们顶信贷上借款逾期未付清事儿吗?他留了的紧急联系人方式,说你们是父子关……”
未说完,电话被修长的指尖一把掐灭。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里,原本微弯的眼睛耷拉下来。
阴郁的天『色』反『射』在宛如囚笼的电梯里,衬得他的眼睛也是阴的,犹如死火山下终年埋葬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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