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夏璇耸肩:“这需要特意提吗?你可是唯一出现在他朋友圈的人。”
“……那么,您是他的主治医生吗?”
“不,我们只是家族的饭局上认识的。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吧。”她笑道,“虽然我一直建议他应该正式来一下我的诊室,要知道,有时候人对自己生病这件事很钝感,或者说意识到了也羞于承认。”
姜蝶听闻,刚松口的气又吊起来。
“您的意思是……他有病吗?还拒绝承认自己有病?”
“这倒不是,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失常。”石夏璇微微摇头,“但他却放任自己,或者说,他享受这种痛苦,这才是最难搞的地方。”
姜蝶失神地咀嚼着她的这两句话,一种巨大的无力蔓延开去。
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异样。
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石夏璇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彷徨,安慰道:“你感受不出来很正常。”她意味深长地说,“那小,很会藏。”
姜蝶深吸一口气:“也许您的直觉是错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健康的状态。”
“我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石夏璇微微叹息,“直系亲属里如果父母有精神疾病,那么孩子很大概率就会有。”
姜蝶震惊道:“蒋阎的爸爸或者妈妈也有精神疾病吗?”
石夏璇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蒋家的人没有。”
“……什么意思?”
“看来蒋阎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被领养这件事了?”石夏璇玩味地转着笔,“你眼中的天之骄只是一个精神病的孩子,或者说,是一个罪犯的孩子。看到最本质的他,你还会喜欢吗?”
姜蝶被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晕头转。
窗外,夏日的树影摇晃,光斑在她的脸上明暗浮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割裂的游离感。
“他也是……被领养的?”
“这在我们圈里,并不是秘密。”她挑眉,“但是我告诉你的后面一句,却极少人知道。”
姜蝶沉默。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作为他这么亲近的人,你也应该有知情权,不是吗?”石夏璇饶有兴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
和石夏璇结束会面后,有好几天,姜蝶都没和蒋阎见面。
她不是故意逃避,而是真的很忙。虽然期末考试告一段落,但交换生的各种手续着实繁琐。
等手续终于办妥,她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想他。
蒋阎二话不说,开着车将她载回了公寓。
一进公寓门,姜蝶反手把蒋阎推上门,仰起脸咬住他的喉结。
很重的一下,像小兽『露』出尖牙撕咬,但并不算疼。
他毫不防备地闷哼出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疑『惑』又忍耐地问:“怎么了?”
姜蝶一把拨开他的手,下一个部位瞄准了他的嘴唇,堵住了他继续发问的可能。
蒋阎被她撩拨得眉头紧锁,按住她的腰,身子一挺,反客为主地和她调换了姿势。
姜蝶顿时被抵在门前,整个人被拢下来的薄荷气息包围。
她闭着眼睛,漆黑的感觉就好像和他在薄荷味的黑洞里接吻。多吻一秒,她就注定万劫不复,被黑洞吞噬。
借着这股绝望的激情,她的手摩挲着捧上他的脸颊,然后一点一点故作漫不经心地往上。
手指即将『插』入头发,『摸』到头皮的瞬间,蒋阎的手指扣了上来,将她的手移到嘴边啄吻。
非常自然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动作。
但姜蝶紧闭着的眼眶里,有咸湿的泪水已经满溢。
——就在离开石夏璇的诊室前,她报出了一个精神病院的地址。
她说,蒋阎的生父就在那里。也许你可以去慰问一下。
第二天,姜蝶克制不住地去了,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所谓的蒋阎的亲生父亲。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却吓了她一大跳。
他真的就像阴沟里过境的鼠,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可以和蒋阎挨得上,但是仔细一看五官,又隐约真的能看出一些似有若无的痕迹。
这就是蒋阎真正的父亲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他大概真的病得不轻,却偏偏嚷着自己没病,那个女人和那个小畜生是一伙的,诊断书是假的,自己被栽赃,赶紧放他出去之类颠三倒四的话。听得人不得要领。
姜蝶远远地旁观着,打消了和他对话的心思。
准备离开时,她的脚步刚迈出去,就顿在了原地。
背后,男人痛骂声喋喋不休:“楼洛宁这个小畜生,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东西,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墙上!你这辈不得好死!”
楼洛宁。
姜蝶遏制不住地颤抖。
她打死都忘不掉,这个属于十一的原名。
而这竟然,也是蒋阎的原名。
所有人,包括她,总是习惯仰视月亮,赋予它浪漫、诗意,圣光普照大地。
却忘了最开始,月亮从来都是没有光的。
它偷来太阳的光,从此摇身一变。
而最开始,月亮只有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