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越峰顶
熙熙攘攘,人潮拥挤,好不热闹。
“各位在入门时请出示请帖,以便于我们确认各位的身份,”身穿乾卿宗弟子?服的人,站在山脚拱手行礼,语调客气:“进山后会有专人负责接待各位入厅,请入了山门的各位在西北方向的灵溪亭稍等片刻。”
说罢,手中捏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转瞬间,映衬出树木的优美景致如水般掀起波澜,露出古朴宏伟的山门,和立在山门前的一几小案。
案前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拿纸笔,端坐于椅。
与乾卿宗的小弟子?们不同,他衣着色调淡青,衣襟衣袖上绣着浅金色暗纹,看起来在乾卿宗中身份不低。
“请进,”老人笑着眯了眯眼。
他语气和蔼可亲,光瞧脸和神态,跟大街小巷里坐着唠嗑晒太阳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甚至比起那些街角勾肩搭背胡吹牛的老头,看起来还要?更平易近人一些。
“这老头谁啊,乾卿宗这么缺人手,路边随便抓个老头就来守大门了?”
“看他穿的衣衫,感觉在乾卿宗里应该身份不低。不过这老头身上我瞧着好像确实没有修为,或许真就是个负责记名的普通弟子?,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辈分才?高?”
“那感情好啊!正好我没有请帖,想跟着混进去凑个热闹,简直是天助我也。”
几个没有请帖试图趁乱混进去的人,偷瞄前面人手里拿着的请帖形状,偷偷施展法术弄了个以假乱真的出来,跟着人流一起往里进。
眼看着距离登记名册的案几越来越近,几个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忍不住叽叽喳喳着议论起来。
“嘿嘿,据说乾卿宗少宗主的生辰宴上,山珍海味不计其数,甚至还有能够提升灵力修为的灵丹。那些好东西去了外面别说吃了,可能一辈子?见都见不到呢!”
“可不就是!这乾卿宗可真是够有钱的,顾明远也真?是疼他儿子。”
“从一岁一直到十四岁,每年都来这么一回,这世上要?是真有投胎这一说,我愿意用我们宗主的头发换我下一辈子?投胎给顾明远做儿子。”
“……宗主还有头发么?”
“……我记得后脑勺上好像还有几根。”
“快别说了,马上就到我们了。进去之后我一定要?吃个饱!我要?吃到吐!我要?把乾卿宗吃到跟我们门派一样的穷!”
几个人双眼冒出绿光,饿狼似的往里使劲地瞧,想看看乾卿宗里面现在到底准备成了什么样子。
见轮到了自己,抬手就把请帖拍在案几上,示意老人帮他们登记在册。
“快点啊,我们急着进去。”
“清水观,刘安,福澈,余兴,”老人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好的,这就帮各位登记好名字。请各位顺着左边的路往里走,切勿大声喧闹。”
黑色卵石铺就的大道,蔓延着通向一处浓雾弥漫处。
终点隐隐可见精致建筑,白瓦银砖,晶莹璀璨,美不胜收。
几个人心中狂喜,忍不住相视一笑,顺着老人指的路向前。
看着三人兴高采烈,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名乾卿宗的小弟子?忍不住开口向老人问道:“王主管,今年想来骗吃骗喝的会被派发去哪里啊?”
王弥呵呵笑起来:“今年稍微累一点,得去灵兽园扫三天屎。”
他抬起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吹了吹,叠成纸鹤形状,借着风势将纸鹤向着山门内送去。
见纸鹤安稳地飞走,王弥对着小弟子?吩咐道:“这一百人已经全都登记好了,派人带他们去后山安顿吧。”
埋头,继续帮前来入山的登记名册,王弥口中忍不住喃喃自语:“贺成渊这孩子,要?来客名册做什么?”
纸鹤晃晃悠悠地在半空中飞行,顺着山路一路向上,跌跌撞撞地砸在窗棂上。
“咚咚,咚咚——”
贺成渊起身,推开窗,将纸鹤拿进来,慢慢展平,仔细地核对。
顾曦见状凑过去,好奇地问:“贺成渊,你看的这是什么啊,能不能给我瞧瞧?”
贺成渊闻言浅笑,微微侧身,给顾曦让了一些位置。
“今年生辰宴的宾客名单?”
“嗯。”
贺成渊修长的指尖缓缓划过纸面,琉璃色的眼眸中冰凉深邃:“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来的人混了进来。”
“豆豆的十四岁生辰,这么开心的事情,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毁了兴致。”
顾曦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还记得去年有个偷了别人的请帖,又幻化成别人样子的人混了进来,想偷藏宝阁里的宝贝。幸好藏宝阁的结界够结实,要?不然就要?被他给得手了呢。”
一想到此处,顾曦也不禁忧心忡忡起来:“那我跟你一起看吧,你再把纸拿过来一些,离远了我伸着脖子?看好累。”
他胸口的伤还没好利索,没办法做什么太大的动作,身体也不方便使力气。
凑热闹靠过去的脑袋,懒洋洋地搭在贺成渊小臂上,一点不客气地把人家当成人肉靠垫。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贺成渊的手背上,被暖意拂过的那一片肌肤有些痒。
贺成渊喉间泛起灼热,偏冷的声线低哑微沉:“好,我们一起看。”
生辰宴前,贺成渊与琢玉楼的先?生告假,带着顾曦回到了乾卿宗。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回来,等生辰宴办过之后再一起回去。
贺成渊记不住自己的生辰,商雪便干脆每年生辰宴的时候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贺礼。
两个孩子一人一份,一视同仁。
贺成渊能感受到乾卿宗的众人对他真?心的疼爱,他也一直都坚信自己不会做出对乾卿宗任何不利的举动。
更不认为自己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对顾曦下杀手。
然而,这次欢喜佛像的事情让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像在欢喜佛庙里的那种无力?绝望。
如果不是顾曦及时来救他,他自己也不确定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这使得贺成渊突然意识到——
或许他们改变的剧情,只不过是被允许改变的,无关紧要?的剧情。
而?那些不允许被改变的,有着某种他们不知道的目的的剧情,依旧会按照书中的安排照常进行。
无法更改
无法避免
甚至连挣扎的权力?都不配有。
九年前,叫鸿岳的男人留下的那句话再一次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找到世界的真?相。
难道世界的真?相不止是他活在一本书里,是一本书中的角色。
还有一些其他的,被遗漏的,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的被隐藏的事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