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沥去找段白焰了,可她没找到。
她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拨开很多人,才在人流中重又看见他。
段白焰心情复杂,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她脑子不太清楚,拼命地想见他。他其实就站在火锅店旁边,可她没看见。
姜竹沥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头顶两个鹿角一动一动。
段白焰居高临下,捏捏她的角:“你刚刚吃饱了吗?”
姜竹沥诚实地摇头。
他失笑:“没吃饱你还跑这么快?”
姜竹沥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她当时没想到别的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全都是不行了一定要找个人来抱一抱。可是不想抱别人,她只想窝在段白焰怀里——
至于其他的……
她茫然地愣了半天,突然茅塞顿开:“你是在心疼钱吗?”
不等他回复,她又有些纠结地道,“确,确实有点浪费……不过那个火锅,其实也没有很贵。而且,我们走的时候,也没剩多少了……”
段白焰刚想说,他不是他没有,他不在意那个红油锅,他只在意她——
下一秒,姜竹沥就拽着他,一脸正经地道:“作为补偿,我带你去吃巧克力吧。”
“不是……”段白焰蒙了一下,觉得哪儿隐隐不对。
刚才那个火锅的钱,好像……好像也是她付的啊?
然而十分钟之后,当两个人并肩站在手工巧克力店门前,她毫不避嫌地向他展示银行卡余额时,段白焰才真正懵逼:“你哪来这么多钱?”
话一出口他旋即想到,姜竹沥不买房子,也没有车。
如果她还保留着大学时的习惯,那她所有钱应该都用来投资金融产品了,资金流动起来,每年的红利都不是小数目。
“啧。”段白焰垂眼看她,轻声,“……小富婆。”
她没有听见。
她从店员那儿取了两个小玻璃瓶,像只轻车熟路的小松鼠,牵着他往店内走。
巧克力店分了两层,一楼卖纪念品,二楼是精致漂亮的货架,落地窗旁的一整面墙,都整整齐齐地码着高到屋顶的透明罐子,里面装满颜色各异的巧克力豆,组成一道彩虹城墙。
她仰起头,眼底一片亮晶晶的水光:“你喜欢什么味道?”
段白焰揪揪她的鹿角:“喜欢粉色的味道。”
姜竹沥有些幻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拖着他走到粉色的罐子前。
她拿着小玻璃瓶,像接水一样拧开其中一个龙头。装在高大罐子里的彩色糖豆,噼里啪啦地掉进来。
段白焰的手不安分地在她头顶捏来捏去,捏了一会儿,一路向下,顺着头发摸到白皙的脖颈。
姜竹沥一个激灵。
他乐了:“开心点儿,我们等会儿出去买吃的。”
姜竹沥捏着玻璃瓶,小声哼了哼。
他皱眉:“什么?”
“我小时候学舞……”姜竹沥略略提高音量,声音仍然很低,“妈妈不让我吃甜食。”
她顿了顿,声音小小的,“后来有一次……我也忘记是因为什么了,她给我买了一支冰淇淋,是可爱多,香草味的。”
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玩儿着她一绺头发,垂着眼看她:“嗯。”
“但是我……我吃了两口,它就掉了。”姜竹沥顿了顿,时隔这么多年,她现在还觉得沮丧。
可她又没办法穿越回去,安慰当时那个惶恐不安、难过得要命的小姑娘,“然后我妈妈她就……骂我。”
——浪费食物,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买冰淇淋了。
“我当时想……”她嗫嚅,“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买很多很多冰淇淋,吃很多很多甜食。”
后来她真的得到了这个机会,有一段时间,程西西犯胃病,没办法做直播。她就以“甜药”的身份坐在屏幕前,替她吃掉了所有冰淇淋。
她一个人,吃到味蕾失去知觉,无法分辨奶油的甜度。一关摄像头,就立刻跑到卫生间里扒着马桶呕吐。
她那时候就不明白——
所有人都说,甜食会让人感到开心,心理学能帮人找到自我治愈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通通收效甚微。
段白焰沉默了一下,想起刚刚洒在地上的巧克力豆。
他牵着她,折身又去前台拿了两个玻璃瓶,揉她的头:“那我们多买一点吧。”
最后,两个人提着两大兜……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并肩走出门。
钱仍然是姜竹沥付的。
除去这些巧克力,她还要买一条围巾。
段白焰替她提着巧克力,有些奇妙地想——
被人包养……
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姜竹沥埋着头,用脸在店员送来的几条围巾上分别蹭了蹭,选出最柔软的那条米色。
店员夸她:“女士眼光真好,这是我们这一季的最新款,很受欢迎的,很多地方都断货了。”
新品当季,一般都会有活动。大牌子的促销折扣往往很小,不过……
姜竹沥在心里快速地算了笔账,抬眼问段白焰:“你需不需要也买一条?”
其实不需要。
但段白焰现在很想向世界炫耀他的金主。
所以他眼睛一眨,轻声道:“听你的。”
“那就买一条吧。”姜竹沥说完,等了半天,不见他动弹。
她有些意外:“你不挑颜色吗?”
店员面带微笑,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然后她看到,高大禁欲的青年一手提着两大袋巧克力,一手提着一堆甜品,操着他低沉的嗓音,一本正经、又异常深情地看着她说:“被包养的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
店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买完围巾,金主财大气粗地问:“你还想吃什么吗?”
段白焰哭笑不得。
他其实对她说过很多话,可她的记忆像是有选择似的,就偏偏对参加《今天我也很甜呀》的综艺录制时他说的那句“贫贱夫妻”,印象格外深。
他低头看她,口中的热气在空气中打个卷,呵成霜:“都可以。”
姜竹沥努力踮起脚尖,把刚刚拆掉吊牌的围巾裹到他脖子里。
“那就吃关东煮好了。”小富婆精打细算,“回去之后,围巾记得再拿水洗一下。”
段白焰捉着她的手,整个人暖融融的。他轻轻“嗯”了一声,也帮她把脖子上的围巾系好。
姜竹沥小跑几步去路边买关东煮,段白焰跟着她走过去,停在她身后。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她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四年,日子不是白过的。这样看起来,她可能真的没从家里拿过钱。
他心下一动,摸摸她的长发:“为什么存钱?”
他想知道她在国外时,是不是也这样努力地赚钱,却又随时随地,摆出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
姜竹沥熟悉段白焰的口味,替他和自己挑好关东煮,付完钱,转过来牵他的手。
听见这个问题,她一脸认真地想了半天,说:“我大概不会有嫁妆。”
段白焰微怔。
“所以,”微顿,她把脸埋进围巾,遮住微微泛红的耳垂,闷声道,“要自己多赚一点。”
段白焰愣在原地。
***
等回到家,已经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