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河没再等她过来,他几步走入屋中关上门,她仍未走,就站在他的门前。他背抵着门,侧头望向门外的影子,那影子很快便走,入了隔壁房间。谢星河缓缓揭下面具,面具下冰冷眉眼染上淡淡愁绪,他垂着头,手无力松开。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是想见她,又不想见她。
想忘记她,又不愿忘记她。
爱她,又恨她。
谢星河在床上躺下,他的身体帖着墙,这样便能离她近些,能更清晰听到她在作甚,却又隔着一堵墙,他不必担心多余的情绪被她察觉,也不必担心自己被她一颦一笑吸引。
她应是走到桌前坐下,又上了床,许是在练功,亦或睡觉,很久都没有动静。
谢星河漂浮不定的心莫名安下来,他闭上眼,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四年来他做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梦,有爹娘,有李叔,有金陵城,但大多数都与她有关,他做的最多的梦不是沈雁秋杀死他的梦,而是二人在紫金山相枕而眠的画面,醒来时他恨极沈雁秋,却又因那个梦念念不忘,无法自拔的绮念铺天盖地的漫满心田,于是这个梦境如轮回一样一遍一遍在他眼前回放,回放越多,就越寂寥。
今天是四年来谢星河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这里的夜空幽蓝深邃,弯月高悬天边,冷然注视这片荒芜之地。沈雁秋左右睡不着,起来推开窗,凉风灌进来,远方沙海如雪,苍茫浩瀚,四周悄无声息,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那边就是腾格里沙漠了么?
他们并不知天悲陵确切位置,只知天悲陵地处沙漠,陵后有一弯泉水,但沙漠广袤无垠,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寻找。
沈雁秋下楼,掌柜正打瞌睡,她向掌柜借来一匹骆驼,取出银子递给他道:“掌柜的,你知不知道腾格里沙漠哪里有一弯泉水?”
掌柜回想一遍,摇头道:“我去沙漠次数很少,也从未见过沙漠里的绿洲。只在小时候听我爹说过,他以前在沙漠一直往月亮升起的方向走,曾见过一弯发光的泉水,夺目耀眼如星星一般,他喝过那泉水,味道十分甘甜,后来他跑回去带人过去,然大漠茫茫,他就怎么也找不到回泉水的路了。”
沈雁秋道过谢就要走,掌柜叫住她道:“姑娘,别孤身一人前行,最好多带上几人,”他见沈雁秋不以为意,继续道:“若在沙漠迷路,记得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
沈雁秋笑道:“好,你且放心,我天亮前就回来。”
沈雁秋没走一刻,楼下又下来一位青衫男子,也说要同他借一匹骆驼,掌柜道:“公子,你也是要去找天悲陵的么?”
青衫男子摇头道:“寻人。”
“方才走出去一位很漂亮的白衣姑娘,你是不是在找她?”
青衫男子点头。
他道:“那你快动身罢,莫要让她一人在沙漠中一人迷路。”
他目送二人一前一后离去,低声道:“怎么喜欢一个接一个的去送死,那些财物哪有命重要……”
谢星河远远的悄无声息跟在沈雁秋身后,沈雁秋应不打算深入,只沿边缘徘徊。忽然之间她似看见什么,往沙漠里头走去。谢星河赶紧骑着骆驼跟上,直到她停下。
谢星河不敢盯着她看,视线落在沈雁秋前方的飞沙之上,暗想,她是想一人寻天悲陵么?
他正神游天外,前方坐在骆驼上的沈雁秋忽而身形一动,下一息飞身盘旋而至他眼前,沈雁秋展然一笑,似为终于抓到谢星河的把柄而得意。她道:“谢公子深更半夜尾随我一个弱女子,到底有何所图?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谢星河沉默一会,终于道:“我半夜睡不着,便想出来走走,正好看到沙漠,一时新奇就过来了,哪里知道沈庄主与我所想一致,赶巧碰上,但我自知相貌丑陋,不敢与沈庄主接话同行,只好远远跟在身后。既然沈庄主不待见我,我就先行一步。”
沈雁秋眼珠下移,正好落至他腰间的弯刀上,这把弯刀不就是那日金陵黑袍男子的兵刃么?
她心中已确定七八分,哪能轻易放他走,猛的扬鞭勾住他的右臂,道:“今日是不是风烟谷以为我知道天悲陵的位置,特意派你过来尾随我?那金陵呢?你在金陵偷看我作甚?是不是想窃取沈家秘籍?”
谢星河听她提起沈家秘籍,立时想起那夜贯穿胸口的匕首,他心头隐隐作痛,沉声道:“我不知沈庄主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