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到的时候,发现战事比她想象中还要吃紧一些。
大表姐李修德来接她的时候,战衣上的血还没干涸。李修德虽是个战将,却一身书卷气,此刻眉间微蹙,唇色苍白,更像个翩翩君子。
她们只在钟杳小时候一起玩过,多年不见已是有些生疏,若在往常,李修德自然有法子挑起话头,不让场面尴尬,但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思。
钟杳见她神色惨淡,不禁关切道:“可是伤亡惨重?”
李修德道:“前些日子,西凉皇帝派了他手下三大凶将来此,又增派了兵力。母亲不放心我们,亲自上阵,可你知道,她年岁大了,身体本就不如从前。对上另两名凶将时尚且可用经验赢上一赢,可对上三大凶将之首闻人鹿时,被对方用武力强行破了阵。再加上闻人鹿那武器似乎有古怪,威力大得很。母亲和一同上阵的二叔都伤得不轻,三叔、四叔官职不如王将军,现在军中是王将军做主,你此时来,我们只怕无法护你周全。”
毫无疑问,王将军本就是孝仁帝派来分权的,但孝仁帝偏心归偏心,脑子还清醒,在这个关头派来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女党,也是个战功赫赫的人物。
钟杳一笑:“表姐,我虽在京中处境艰难,来此却不是避难,而是为了寻求一条出路。李家也算是养护了我多年,该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李修德似是被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语气逗笑,脸上的愁容总算散去一些,道:“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若不是身处边关、忙于战事,表姐的孩子只怕都要和你一般大了,尽说些瞎话!”
“表姐若是不信,到时候见见我手上的功夫便是。我们还是加快行程到营地里去吧,这次来边关,别的东西没带,好用的药物我倒是带了不少,有事先给大舅、二舅用过药再说。”
“这是正理。”
于是一行人不顾倦意又加快了行程。
可终究还是来晚了,闻人鹿竟带人潜入营中行刺杀之事。李安国虽身负重伤,但不失老辣机敏,及时唤来了人,纵是闻人鹿也不敢在敌营中多留,狼狈逃走。可另一边的李家老二就没那么幸运了,浑身本就不少创口,此时心脉又受重创,正奄奄一息。
二舅膝下只有一女李修义,此刻已经哭的不成人样。原来,在钟杳等人进帐的前一刻,二舅舅便断了气息,她的眼睛还睁着,李修义的手颤抖着,抚了几遍才为她阖上眼。
李修义发出一声哀戚的长啸,道:“不平西凉,誓不为人!”
经此一事,举营俱哀,士气大减。对于王将军特地派人来说忙于军务,无暇为她接风洗尘,钟杳是理解的,舅舅刚刚过世,她也没那个心情赴宴。但对于王将军话里话外的嫌弃之意,她还是有些心塞的。不过想想,一个京都来的皇女,颇有些打不得训不得用不得还得护着的意味,若她是主将,大抵心里也会有些厌烦。
李安国身上的伤也多得很,就算这次完全恢复了,修德修明姐妹俩也不会放心再让她亲自挂帅。
为李安国换完药,盆里已都是血水,李修德对钟杳叹道:“最近真是愈发艰难了。若不是我和修明不争气,也不会到这般田地。”
明明母亲是天赋奇高的镇国大将军,但她和修明两人武功天赋都不怎么样,纵是从小在军营锤炼,也只比普通军士好上一些。若不是他们谋略出众,不靠家中荫庇只怕难得一官半职,可就连这小小的官职,也被孝仁帝找了借口撸了。
李修明跟着叹道:“我们姐妹俩从前自视甚高,总觉得虽然功夫不好,但智计过人。那闻人恶贼虽是我李家大敌,却也让我们懂了何谓一力降十会。三叔、四叔同我们一样,武艺平平。修义天赋最高,但只比你大一两岁,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从前我们是不舍得她上最危险的地方拼杀,现在却是不敢,二叔刚去世,难保她不会报仇心切、失去控制。”
修德继续道:“现在也不知如何抵挡那闻人恶贼,饶是我和修明智计百出,也始终缺了一张能挡住闻人鹿的盾和一把能打开敌营的尖刀。”
钟杳双眼一亮,道:“做刀亦或做盾,我都可以。”
修明失笑:“别说我们不舍得放你上场了,就是王将军也不可能同意的。”
她还当她是来镀金的呢。
钟杳道:“那我话便说在前头,若我说服了王将军,表姐们可不要阻止我挂帅,还请为我献计。”
修明没当回事,修德却想起钟杳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或许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况且王将军为人正直刻板,若钟杳没有实力,是绝对不会放她上沙场的。钟杳确实是个孩子,可无论是边关、还是京城的情形,都不允许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想到这里,修德笑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