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程衍梦见的不再是季知窈在佛龛前为他祈福的场景,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梦中看到了季知窈的一生。
程衍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那是三岁的季知窈,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婴儿肥的小脸儿整日挂着甜甜的笑意。
因着没有足月出生,她的身子不如其他孩童硬朗,气温变冷变热都会对她造成影响,她不能随心所欲的和其他小孩子玩耍,也不能常常出门,唯一的玩伴便是永宁侯府其他几个小姑娘。
一日,季知韫跑来找她玩耍,“二妹妹,后花园的桂花好香啊,咱们一起去摘花吧。”
小小的季知窈摇摇头,“大姐姐,娘亲不让我出门,不然我会生病的。”
被拒绝了,季知韫有些不高兴,“二妹妹你怎么这么娇气!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出去。摘些花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要是不去,以后你就不要和我一起玩了。”
程衍饶有兴味的看着小知窈,等着她的回答。
三岁时的季知窈就像一块包裹着蜜枣的糕点,软软糯糯的,和现在的她有些不一样。
现在的季知窈,玲玲婀娜,面上依旧常带着笑,周身却有股不易被发觉的清冷淡然,恍若在她身上经历了许多事情。
小知窈犹豫了不多会儿,和季知韫一起出了院子。
出去院子的那一刻,冷冷的空气扑在她脸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其实不太想出去摘花,最近气温降下来,娘亲经常叮嘱她不能出去,不然会生病的。
可是她很少能出府,只有季知韫一个玩伴,若是季知韫以后不和她玩,那就没有人和她一起玩耍了。
到了后花园,婢子给她们两人摘了几枝桂花,小知窈轻轻嗅了嗅,沁人的香气四溢,桃花好香啊!
几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季知韫看到了,非要闹着抓蝴蝶,她在后花园里跑来跑去,经过季知窈身旁时,一不小心把季知窈碰倒在地。
小知窈白嫩的眉头变得鼓鼓的,看着就觉得疼。
这时,程衍又看到一个容颜艳丽的妇人走过来,长相和季知窈有几分相似,估摸这就是季知窈的娘亲吧。
这个妇人将小团子季知窈扶起来,看着小知窈眉头的红肿,神色心疼极了。
娇娇的小知窈并没有哭出声,粉粉的小唇轻轻道:“娘,知知不疼的,大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说着话,小团子季知窈打了几个喷嚏,好看的眸子变得水汪汪。
美貌的妇人将小知窈的衣襟拢紧,“又不听娘的话偷溜出来玩,这下好了,待会儿回去就要喝药汤。”
小知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软软的拉着那美貌妇人的手,“娘,知知知道错了,知知会乖乖喝药的。”
美貌妇人露出笑,将小知窈抱起来往回走。
小知窈环着那妇人的脖颈,将手中的桂花凑到妇人的鼻子,“娘,这是知知给您摘的花,好香的,等知知身子好了,以后常来给娘摘花。”
妇人笑着亲在小知窈的眉头,“好,娘等着知知平平安安的长大。”
小知窈露出甜甜的笑意,眸子弯成了柳梢头的月牙儿。
程衍静静的看着季知窈,清峻的面上浮起了些许笑意,这样娇娇软弱的小姑娘,应该被娇养着长大的。
接着,到了季知窈五岁那年,程衍又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知窈。
季知窈的母亲病逝,彼时的季知窈还不太明白“逝世”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以后娘亲再也不会笑着喊她一声“知知”。
五岁的季知窈哭成了泪人,乌溜溜的眸子不再像弯弯的月牙儿,里面藏了许多泪珠,明明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难过。
她悲伤的哭泣着,“娘,知知会平平安安长大的,您别担心知知。”
程衍俯着身子,想要抬手擦拭掉小知窈面上的泪痕,可是他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程衍反应过来,这是在梦中,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默默的看着季知窈经历过的事情。
丧母之后,季知窈面上甜甜的笑意少了许多,小脸儿的婴儿肥也褪去许多,一个人待在空空的屋子里,望着轩窗发呆。
寒冬来临,季知窈又有了一个继母和继妹。
季知宁性子骄纵,想要抢走季知窈双髻上精致的珠花,这珠花是季知窈生母留给她的。
两人扭打在一团,小知窈衣衫、面上沾了些灰尘,眸子泛起了微红,里面的泪珠却坚强的没有落下来。
季知宁哭着在季周氏怀里告状,季周氏责罚季知窈,将她关在外面,不准她进屋。
冰天雪地,厚厚的皑雪压弯了枝头,打在脸上的风也是刺骨的冰冷,小知窈在外面站了许久,鼻尖冻的通红,她又冷又冻,却没有怯懦的哭鼻子。
她浓密的睫毛轻轻翘动,小小的身子被冻的快出失去了知觉,“娘亲,我好想你啊!”
程衍墨眸盯着小知窈,透过她,依稀看到了他五岁那年经历的一切。
同样在他五岁那年,他本是大燕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比尊崇高贵。
然他的父皇昏庸,权臣把控着朝政,他的母后当着他的面,拿着匕首刺进先帝的胸膛里,然后将匕首对准了他。
程衍看的分明,他的母后是真的恨他,也恨他的父皇,他的母后心里自始至终装着另一个男人。
后来,他的母后自尽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