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隐回想起那日,抱着血淋淋的兮寒下山,仍心有余悸。不愿他独自回去冒险,可烟雨山庄容不下外人,去了也只是添乱而已。挽留的话哽在喉咙口,只是无言地陪他坐在火堆边,一瞬间屋内落针可闻。
“星河,你为何要当道士?”兮寒将冰凉的手掌伸到了火堆上,能感觉到几乎冻结的血液开始流淌,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斩妖除魔,匡扶正义。”话说出口后,星河隐忍不住笑了,他只想当个游手好闲的逍遥神仙,偶尔下凡来偷酒喝。可如今他再也回不去了,连睡个安稳觉都已是奢望,夜夜被那些残魂折磨得死去活来,唯有拯救天下苍生,方能消弭怨气,得以解脱。
兮寒轻笑一声,“当道士有何意思?人生苦短,不如寻花问柳,醉卧美人膝,当个快活神仙。”
“我还有未尽完的责任。”
“谁生来就该惩奸除恶?”
“可这世上有太多你不想做,却非做不可的事。”星河隐在将要燃尽的火堆里添了木柴,忽见兮寒的衣袂被火苗点着,烧了一个大窟窿,险些烫到手,而他只是淡然地将手收回来。
“你离火堆太近了。”
兮寒终于回过神,“不打紧,一件旧衣罢了,你该回去了,落雁城的百姓需要你,再耽搁就晚了。”
“可你……”怎么办?
兮寒抬头与星河隐对视,此刻对方的眼眸中映着他的脸庞,“我该回家了,顺便去偷点东西出来。家贼难防嘛,庄主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三日后,我自会去与你会合。还有卯时,记得服药,谷梦会为你准备妥当,持续三月后便不用如此麻烦了。”
星河隐都一大把年纪了,却被个后生这般耳提面命,人族的感情着实奇妙,同样是嘘寒问暖,可为何这种感觉又跟洛尘为他雪中送伞不同?“那你呢?可还需药引子?”
兮寒摇了摇头,二人呆坐了良久,直到火堆彻底燃尽,不得不各自离去了。星河隐回到寒门时,已近黄昏,简玉行体内的毒已解,刚踏进院中,便看到他忙活着给谷梦捣药,那些癫狂的寒门弟子,已在她的医治下恢复了神智。
“师弟啊,你这些天到底上哪里去了?我与大师兄都快急死了。”简玉行扯了扯星河隐身上的粗布麻衣,“才几日未见,你是去种田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洛尘喋喋不休地叫他耳朵疼,谷梦放下手中的药罐向他走来,“兮寒哥哥可有大碍,他这两日未曾与我联系,可是又被他的混账老爹打了?”
星河隐眉头深蹙,“兮寒经常受罚吗?”
“是啊,我每次见他身上都带伤,那老头实在可恶,兮寒哥哥那么好的人都舍得下手,简直禽兽不如。”谷梦将自己对庄主的厌恶,一股脑抖落了出来,“等我发财,定要将烟雨山庄买下来,让兮寒哥哥吃香的喝辣的,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此事还是由星河哥哥代劳吧。”星河隐伸手摸了摸谷梦的脑袋。
谷梦偏不依,“哼,是星河叔叔。”
“不行,辈分岔了,要改口。”星河隐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要带兮寒离开烟雨山庄,逃离魔爪。“谷梦姑娘,你平时是怎么联系兮寒的?”
“用蜻蜓。”谷梦松开了药囊的口子,一只蜻蜓飞了出来,停在了她的食指上,“这不是普通的蜻蜓,它可千里传音,一年四季都不会死。”
千里传音在天界也是罕见,人间一只小小的蜻蜓居然能办到,这激起了星河隐的好奇心,“此物要如何使用?”
“要念口诀,蜻蜓啊蜻蜓,请替我向兮寒捎句话吧。”蜻蜓扑腾了下翅膀,兮寒的声音从它体内传了出来。
“说吧,可是又遇上了难题?”兮寒的嗓音很是慵懒,像是刚睡醒的小猫,让人想揉揉他的脑袋。
“兮寒哥哥,星河叔叔说他很想你。”
谷梦将这话说得很是大声,估摸着在院内的人都听到了,星河隐一时尴尬不已,恨不得塞块破布将她的嘴堵上。
兮寒忽然没了声音,星河隐以为他生气了,想搭腔解释,便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转告他,说我也同样。”
简玉行的说教声滔滔不绝,“你们这是这是……谈情说爱呢?师弟我告诉你,道门禁女色,你也不能退而求其次,同个男子勾搭上吧,你这是钻门规的空子。修道之人,舍七情断六欲,可由不得你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