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归山不收闲杂人等,紫鸢被迫留在了洛家庄,而兮寒因救了整座落雁城的百姓,还是星河隐的救命恩人,获得了铭山真人的特许。
没有了累赘,众人御剑飞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问归山。兮寒看着白茫茫的雪山,胸口忽然闷得慌,吸进这山上的空气,只感肺都要炸开来了,而体内的邪气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抵挡。
想是受道门清气的影响,于是悄悄摸出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功力。体内的邪气被压制,便不会受清气的洗涤。还好他附生在这具凡胎中,否则铭山真人怎会看不出他的真身?
“兮寒,此地便是问归山了,你得在此度过至少半月时日。”
半月的时间,找到那本秘籍应不是什么难事,兮寒攥紧了拳头,待寻得复生之法,或许就能再见到慕容瑶了,为此他可不择手段,即便是利用星河隐也在所不惜。“道门果真是世外仙境啊。”
星河隐领着兮寒去往别院住所,却在半道上碰见了高鹤,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和善,本想打声招呼便走,他却挡在了路中间,分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高师兄这是何意?”
高鹤阴阳怪气道:“听闻小师弟在落雁城做了善事,掌门喜出望外,将道门的内功秘法都传授给了你?师兄特来恭喜小师弟。”
师尊称赞了一番是不错,可传授心法从何说起?星河隐很是迷惑,“师兄误会了,我初入师门,何德何能?若是师尊传授秘法,也该大师兄优先才是。我等一路风尘仆仆,得回去休憩片刻,借过。”
这时,又走来了两名弟子,将去往别院的小径堵得死死的。高鹤显然不打算轻易罢休,“小师弟想必是根基深厚,才让掌门破例收你做内门弟子,不如我们师兄弟过上几招,也好让我等知晓自己的不足之处。”
高鹤可是修为仅次洛尘的弟子,而星河隐入门没多久,道门心法都没来得及修习,仙术又无法施展,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倘若败了,高鹤岂不借题发挥,没完没了地前来找麻烦,只得推脱道:“何须比试,自然是师兄武力超群,师弟甘拜下风。”
高鹤依旧不依不饶道:“师弟初来乍到,就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自然眼高于顶,看不上我们这些长老座下弟子。”
兮寒见洛尘与简玉行那般护着星河隐,还以为他是门派的宝,却不料竟这般受排挤。好歹在道门的地界,不好明着出头,只见他将邪气注入毒针中,不动声色地钉入了高鹤的膝盖中。
高鹤的膝盖一软,瞬间跪倒在了星河隐的面前,而那两名对他点头哈腰的弟子,惊得眼珠子都要脱眶了。“三师兄,你这是?”
“哎哟~道长怎的行如此大礼,再怎么说星河隐也是师弟,使不得啊。”兮寒装模作样地过去扶高鹤起来,其实他心知肚明,若是不取出毒针,敷上解药,这混账的腿怕是要废了。“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高鹤也不愿跪着,奈何双腿麻木不堪,动弹不得,料想定是星河隐搞的鬼,便连名带姓的指责道:“星河隐,你使得是何种妖法,还不速速给我解开。否则我定要将此事告到戒律长老处,治你个残害同门的罪,到那时掌门与大师兄都包庇不了你。”
星河隐见兮寒站在一旁偷笑,不由摇了摇头,夏芒何等阴险狡诈,都不是他的对手,高鹤师兄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并未出招,大家有目共睹,师兄怎的血口喷人?想告状请便吧,我等便不奉陪了。”
“道长年纪轻轻,为何就骨质疏松了呢?多熬点骨头汤补补,下回若是在外头给人下跪,丢的可就是道门的脸面了。”兮寒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了他一句,敢欺负星河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稍微给他点颜色瞧瞧便罢了,莫要玩得太过了。”星河隐见兮寒左顾右盼,压根没有在听,于是拽住了他的胳膊,“听到了吗?”
“让他多受几天苦头,方知什么人不该惹。”兮寒随手折了一枝梅花,别在星河隐的发冠上,竟捧腹大笑起来,“哈哈,这朵梅花戴在星河的发髻上,倒是另有一番韵味。”
这要是被人看了去,成何体统?星河隐赶紧将头上的梅花摘了下来,“别闹了,若是被戒律长老看到,是要受处罚的。”
兮寒可不是道门弟子,不用守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于是将星河隐不要的梅花,戴到了自己的头发上,“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就是太死板了,整天守着所谓的清规戒律,累不累?”
“规矩尚且不论,但你赶紧将脑袋上的花拿下来,那是姑娘家才戴的,也不怕人笑话。”星河隐伸手去摘兮寒头上的梅花,却被匆匆走来的简玉行看了个正着,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换谁都会误会。
“此处可是道门,明令禁止谈情说爱。还不知情识趣收敛一点,若是被戒律长老知晓,有你们好果子吃的。”简玉行仗着师兄的身份,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教起来。
一听就是个迂腐的老头子,星河隐在道门活得不自在,多半就是因为那个戒律长老,兮寒默默在心里头记了他一笔。“原来戴朵花便是谈情说爱了?那我给你也戴上。”说罢,兮寒便将梅花给简玉行别上了。
“你……”简玉行见星河隐看他的眼神忽然不对,吓得赶紧将梅花取下来还回去,磕磕巴巴道:“别……别来祸害我,本道长可没有断袖之癖,而且君子怎能夺人所爱?”
“简道长这话说的,好似我就有断袖之癖一般。”至于夺人所爱,是夺何人所爱?兮寒只看到星河隐脸都黑了。
星河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话题,再谈论下去就越来越不像话了。“简师兄匆匆前来,想是有要事吧?”
被兮寒这么一打岔,简玉行险些将师尊交代的事情忘了,于是言归正传道:“师尊命我告知你,再过七日便是十年一度的新弟子选拔,你来当副考官,负责新弟子的德行考试。”
也难怪高鹤会对他眼红,铭山老头偏心得也太明显了,星河隐再不找个机会同他谈谈,恐怕将成为众矢之的了。“可我也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新弟子,怎能当得了这个副考官?”
简玉行轻声说道:“简单,看谁不顺眼就不给他过就行了。”
星河隐惊了,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多少学子慕名而来,竟这般草率?“怕是不妥吧?”
“怕什么?不过是第一轮的海选罢了,大师兄是主考官,出了事他兜着。”简玉行拍了下星河隐的肩膀,“你可以的。”
“那你呢?”星河隐问。
简玉行嘿嘿一笑,“自然是负责智力考试的。”
“什么?”星河隐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就简玉行这副好吃懒做的模样,怕是考生塞些点心便将他贿赂了。道门能活到今日,当真匪夷所思。“师兄该不会是在说笑吧?”
“怎么?看不起师兄我?”简玉行拍着胸脯说道:“没眼光,论聪明才智,我敢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人称道门智多星,不是吹嘘。”
星河隐扶额,幸亏第二轮的选拔是由长老们当考官,否则道门亡矣。“恕师弟眼拙,没看出来。”
简玉行极力给自己挽尊,“那是在落雁城时发挥不稳定,日后你定会见识到我的厉害。”
星河隐懒得理他,回过头看时,兮寒已不见了踪影,四处找了一圈,却发现他正趴在洛尘的房门上,像只奶狗似的嗅来嗅去。“你趴在洛师兄的房门上做什么?”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兮寒想推门进去瞧瞧,却被星河隐拽了回来,“你回来,洛师兄最是爱干净,哪里会有怪味?”
兮寒也说不好,只觉得这种味道很是熟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可为何星河隐闻不出来?这很奇怪,硬闯是行不通了,看来得找机会偷偷溜进去瞄一眼。“也许是我鼻子有问题吧。”
“我知晓你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很好奇。但也不能什么地方都乱闯,有些弟子可没有那么好相处。”星河隐见兮寒点头答应,便回到房中,取了两套干净的衣裳,领着他去药泉泡澡去了。
到了药泉,兮寒才猛然记起来,他身上的掌印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了。若是同星河隐一块泡澡,岂不被发现了?只得装作一副十分害羞的模样,转过头去,“男男授受不亲懂吗?上次同睡一张床也就罢了,这次绝对不能再一块泡澡了,要不然本公子的清白可就真的毁了。”
“你又不是个姑娘,还在乎这些?”星河隐很是无奈,上回可是兮寒主动与他挤一张床的,肢体接触都不在乎,而这回药泉还不小,一人占一边,雾气缭绕的,恐怕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反倒扭扭捏捏起来了。
兮寒继续胡扯道:“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自然在乎。”
星河隐可是见识过烟雨山庄庄主的厉害,那样的好人家实在不敢恭维。不在药泉泡澡的话,体内的邪气便无法驱散,后果不堪设想。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兮寒有危险,于是将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才来反悔的人,拽进了药泉里面。
“星河隐,你混账!”
平时温顺得同只小绵羊似的兮寒,居然爆了粗口,吼得星河隐一愣一愣的,“你不是想多活几年吗?那就乖乖泡澡疗伤。”
简玉行说得没错,星河隐在人前温文尔雅的形象都是假的,此人霸道起来毫不讲道理,可兮寒意识到自己也暴露了本性,温润如玉的小神医形象破碎了。“你这是强抢良家公子,算哪门子的道门高徒?”
“言重了。”星河隐看着抱紧手臂,缩在药泉一隅的兮寒,哭笑不得。这副模样,好似他真的在强抢民女。“我不过是想让你下来疗伤罢了,大不了我们背对背,互相不看对方便是。”
兮寒只得裹紧了身上湿淋淋的亵衣,以防露出马脚。星河隐还真是说到做到,再没转身看他一眼。这药泉是供修仙修道之人疗伤用的,而兮寒练的功法与他们背道而驰,自然受不住温泉中的药性,体内的邪气似乎在逐渐散发出来,继而被药泉给化解了。
这药泉泡不得,否则多年来的修行将功亏一篑。兮寒站起来,往泉边走去,却因心神不定,不慎踩到了一颗鹅卵石,脚底打滑跌回了药泉里面,脑子里嗡了一声,有片刻的失聪。
星河隐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去捞兮寒起来,就在此时,他踩到了一条毛绒绒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尾巴。“兮寒当心,药泉中有东西,我踩住它了。”
大侠,你踩的是我的尾巴!可兮寒不敢说,怕当场被当妖孽收了。只得催动毕生的修为,将尾巴收起来。正当施法时,星河隐俯身揪住了他的尾巴。完了!他不是人族的事情要败露了。
兮寒的弱点被人攥在手里,根本无法站稳,倒进水中时,竟将星河隐也拖了下来。泉水漫过了头顶,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嘴唇碰到了某样软软的东西,鼻尖撞在一起时有些疼。
“兮寒,你醒醒。”星河隐将兮寒捞出水面,怀中人已然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如纸,而此时体内的同心蛊似有所感应,心头一阵绞痛。
耗尽最后一层功力,终于将尾巴收了起来,兮寒累得眼皮都懒得动,只想装死,可听到星河隐让他多撑会,马上去找妙手长老,吓得同诈尸般从他的怀中蹦了下来。
“不必了,方才只是吓唬你罢了。”
可星河隐瞧他面色病恹恹的,不像是能装出来的,故而颇为担忧道:“你脸色很难看,当真没有大碍?”
这妙手长老断断见不得,兮寒还没有傻到要去自投罗网。“我自己就是大夫,还去看什么大夫?”见星河隐不信,便继续胡诌道:“还有脸色怎会不好看,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喜欢泡温泉,美颜养肤,你们这些只会舞刀弄剑的糙汉怎会懂得?”
“说得有道理。”星河隐无言以对,这药泉怕是不能继续泡了,看来得去请教师尊了,泉中毛绒绒的东西,莫非是妖物的尾巴?
泡了药泉之后,兮寒再施法隐藏自己的真身,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此地不宜久留,真身一旦暴露,无疑是自寻死路,得赶紧找到那秘籍的下落,离开问归山。
“星河,你们门派可有修道成仙的?”兮寒试探性地问。
星河隐想了想,应当是没有,天界的文臣武将还是那几张老面孔,但也不排除修道成仙后,只能在天界当个端茶递水的杂兵,“我数月前方拜入道门,门派历史一概不知。”
看来靠星河隐拿到秘籍是行不通了,“太遗憾了,我可是对道门的过去颇感兴趣,不知哪位高徒在此地修行的年月最久,也好前去请教。”
“洛尘与高鹤师兄,似乎自年幼时便被师尊带回了门派。”星河隐回答说。
兮寒不愿看到洛尘,唯一能下手的便只剩下高鹤了。“高鹤是何人?修为高深吗?为人可还容易相处?”
星河隐觉得兮寒今日很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就是上午拦住我们去路的师兄,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
原来是那个废物,对付他应不是难事,兮寒心中窃喜,“放心,像我这般热心肠,高鹤道长就算是块冰,也给捂化了。”
“可别碰了钉子,来找我哭鼻子。”星河隐忽感心头发闷。
兮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且看着吧,不稍两日,那个目中无人的高师兄,定会与我称兄道弟。”
兮寒非道门弟子,了解这些东西作甚?还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莫非另有目的?星河隐摇了摇头,好歹共过患难,用这般恶意揣度他的心思,实在不该。
妙手长老下山买药材去了,高鹤膝盖已有溃烂的迹象,疼得嗷嗷直叫,却无可奈何,心里头恨不得将星河隐千刀万剐,而兮寒却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高道长,你还好吗?”
高鹤见到兮寒便气不打一处来,想站起来赶他走,奈何双腿麻木,动弹不得。“你来做什么?”
“听闻高道长受了伤,心中放心不下,赶紧来瞧瞧。”兮寒拿出了自己的药囊,来到了高鹤的跟前,看了一眼他的膝盖,整个都乌紫了,这毒下得有点猛了。
高鹤怀疑兮寒此次前来是受星河隐指使,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阴谋。“你不是同星河隐是一伙的吗?何必过来假惺惺?”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兮寒坐到高鹤的边上,见他仍旧警惕,安抚道:“我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那些恩怨情仇可管不着。高道长要是觉得这条腿废了也不要紧,那便当我从未来过吧。”
高鹤急了,“你当真能医治?”
“此毒并不难解,高道长若是信得过,可行一试。”兮寒不乐意给他医治,但为了寻到复生之法,只能稍作忍耐了,待此事一了,定叫他好看。于是故意当着高鹤的面,将他膝盖内的毒针取了出来。
高鹤惊呆了,他的膝盖何时被钉入了毒针,竟浑然不知?“星河隐那厮当真歹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高道长说的是。”为了达到目的,兮寒只好对不起星河隐了。如何让两个道不同志不合的人成为好友?那便是拥有相同的敌人。“星道长资质平平,是如何成为掌门的徒弟?”
每每提及此事,高鹤便气得脑仁疼,“也不知他是何来历,初来道门,掌门与大师兄便处处护着,莫不是掌门在外头的野种吧。”
“高道长慎言。”兮寒眸中冷光忽闪,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疼得高鹤惨叫起来。“敷药会有些疼,高道长修为高深,不会忍不了吧?”
关乎到脸面问题,高鹤得打肿脸充胖子,“无妨,兮大夫尽管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