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道长若是得铭山真人亲传,必定不会逊色于任何人。”兮寒继续煽风点火。
这也是高鹤为何如此妒恨星河隐的原因,“掌门不轻易收徒,自创派以来,座下只有两名弟子,便是洛尘与简玉行。大师兄天资聪颖、悟性过人,我等心服口服。至于二师兄德才兼备、心地纯良,门中弟子有目共睹,掌门收他为徒无可厚非。可星河隐何德何能,论修为他大概还比不上那些外门弟子,论品行我等也不次于他,掌门此举,何以叫众人信服?”
也不看看铭山真人多少岁数了,吃过的盐比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走过的桥还多,怎会分不清好赖?兮寒想打击他一下,但还是忍了下来。“你们之间相差的只是一本秘籍而已。”
高鹤叹了口气,“兮大夫说得不错,掌门的秘术只传授于座下弟子,我等长老弟子无缘一观。”
说到点子上了,兮寒将药草敷在高鹤的膝盖处,绑好布条后,问:“高道长何不自行修炼?同为道门弟子,借那秘籍来一观又何妨?待你羽化登仙,谁还敢说一句不是。”
高鹤被兮寒说得心痒,可难题却摆在了眼前,“心法秘籍都锁在了藏书阁,每层都有专人把守,没有掌门以及戒律长老的特许,是不能随便进入藏书阁的第五层。”
这也同样是兮寒的难题,得想个法子。“落雁城一行,我有幸得见星道长施展高招,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叫人大开眼界。莫非秘籍已落入他手,否则怎会还胜洛尘道长一筹?”
洛尘居然不是星河隐的对手?高鹤猛地一拍案,“真是气煞我也。”
兮寒三言两语,便可牵着高鹤的鼻子走,“高道长息怒,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此时的高鹤心里只有秘籍,听闻兮寒有办法,两眼瞬间都在冒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我可帮你从星道长那里借来秘籍。”此人怎的同三岁孩童那般容易哄骗?兮寒险些笑出来,“不过有一事得劳烦高道长。”
“兮大夫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
“听闻高道长乃是戒律长老座下高徒,不知可否用你的名义,替我向长老捎一袋茶叶,晚辈对他敬慕已久,聊表心意。”
高鹤的脑子里已无法装下其他东西,只要能拿到秘籍,别说一袋茶叶,就算一壶毒酒,他也会头脑发热地送过去。
兮寒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二人就此达成了不可告人的约定,可星河隐哪里来的心法秘籍,不过用来蒙骗高鹤的幌子罢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凭空变出一本秘籍出来也不是不可,真真假假谁会分辨得清?高鹤那个蠢东西八成没见过,只得赌这一把了。
回到别院,兮寒将自己关进屋子里,备好笔墨纸砚,开始撰写假秘籍。过于全神贯注,星河隐在外头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若不是一阵寒风袭来,吹飞了案上的纸张,也不会发现星河隐走到了身后。
“你在写什么呢?”兮寒给高鹤治完腿回来,就躲在房间内,星河隐还当他受了欺负,谁知竟在此蒙头涂涂画画。
“看到窗外的雪景,忽然诗兴大发。”兮寒将星河隐手里的纸张夺了回来,“没有写完,不许看。”
星河隐倘若并未看错,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诗作,倒像是心法口诀,只瞄到只言片语,不是很确定。“你该不会瞒着我做坏事吧?”
“我何时做过坏事,你莫要诬赖好人。”兮寒面对星河隐,始终无法做到行云流水,只得尽量不与他对视。
不过是句戏言罢了,兮寒怎的有如此大反应?莫不是真的在高鹤那里受了欺负?星河隐关切道:“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兮寒摇了摇头,“你多虑了。”
想来也是,就凭高鹤,还没本事给兮寒气受,星河隐不再多问。“既然如此,那便随我去用膳吧。”
“好。”兮寒赶紧将案上的纸张藏了起来,跟着星河隐去了食堂。馒头咸菜,青菜豆腐,连点油水都没有,道士与和尚其实是一家人吧,这些东西一看就没有胃口。“你们是怎么做到不喝酒不吃肉的?”
星河隐在桌边坐了下来,“眼不见则心不想。”
此时,高鹤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碗南瓜汤,坐到了兮寒的身旁,“原来是兮大夫,道门的伙食可还吃得还惯?”
“自然。”兮寒假惺惺道:“高道长腿好些了吗?”
“多亏了兮大夫,我这条腿才能保住,来日定当涌泉相报。”高鹤这话发自肺腑,兮寒不仅帮他治好了腿,还为他出谋划策,打从心底感激。
星河隐知道兮寒足智多谋,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将高鹤搞定了,仅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师兄能痊愈真是万幸。”
高鹤仍旧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师弟何必惺惺作态?若不是你使那阴毒手段,我又怎会险些残废?若是没有兮大夫,我定饶不了你。”
“师兄何时与兮大夫这般要好了?”星河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他。
“兮大夫于我有恩,心里甚是感激。可不像某些人,仗着有人撑腰,作威作福。”高鹤喝完南瓜汤,离开前不忘狠狠瞪了星河隐一眼,“我煮了一壶好茶,随时恭候兮大夫。”
星河隐心头堵得慌,“兮大夫可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兮寒咽了下口水,为何偏偏撞上高鹤那个蠢货,说话还不过大脑,这分明就是想将他们的秘密抖落出来。“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嘛,高鹤道长也并非十恶不赦,待我在中间当和事佬,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他往后便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不必麻烦,那种朋友多一个少一个有何区别?”星河隐以前没发现,此刻看那个高鹤越来越不顺眼了。
“星河,你生气了?”兮寒见星河隐只是埋头吃饭,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想是在生闷气。
“没有。”星河隐觉得今天的的馒头蒸得硬邦邦的,青菜粥也没有以前好喝了,估摸着是换厨子了吧。“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明明就有还嘴硬,兮寒心知肚明,星河隐是气他与高鹤有所来往,而那高鹤又是他的死对头。但为了拿到秘籍,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不理谁。到了入寝时分,星河隐又如往常那般,只睡了半个时辰,便被惊醒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去和兮寒道歉,高鹤只是针对他,对兮寒并没有恶意,他们互相往来无可厚非,而他却像个三岁孩童那般赌气,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刚打开房门,便看到兮寒站在了门外,“这么晚了,兮公子有何贵干?”星河隐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都这时候还摆什么臭架子。
“我只是路过,这就回去歇息了。”兮寒没想好要说什么,晚膳时闹得不愉快,星河隐一句话使他辗转难眠,想出来透透气,结果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门外。
“抱歉。”星河隐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是我心胸太狭隘了,说到底高鹤也是我的师兄,他不过是不满掌门偏心,故而处处刁难我罢了。其实本性并不坏,你能与他结交,我应该高兴才是。”
星河隐越是这么说,兮寒内心的决定就越动摇得厉害,但秘籍与他只能选一个,上天就是如此残忍。“你不说,我都忘了此事了。夜深了,快些歇息吧。”
星河隐能看得出来,兮寒心事重重的。“兮寒,你当真没有事瞒着我吗?”
兮寒没敢回过头来看他,“你是不是太累了,老是胡思乱想?点支安神香,好好睡一觉。”
星河隐苦笑,原来他们还不是推心置腹的关系。
兮寒回到房中,倚着门板思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挑灯坐到了案边,翻出下午写到一半的秘籍,将灵族的部分功法口诀,写到了上面。
翌日晌午,兮寒去给高鹤换药的时候,怀中便揣着编写好的假秘籍,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高鹤别那么早幡然醒悟。
“兮大夫,我已将茶叶献给了师尊,他甚是欣喜。”高鹤沾沾自喜道:“还夸赞了我一番,那到底是什么茶叶啊?回头下山给他老人家再买些回来。”
“不过是普通的红茶罢了。”兮寒从怀里摸出了那本假秘籍,交到了高鹤的手中,“秘籍拿到手了,我怕被发现,重新抄录了一份,真伪还望高道长自行分辨。”兮寒捏了一把汗,眼下唯有孤注一掷了。
然而兮寒赌对了,高鹤的确辨别不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旧未发现任何端倪。“这当真是从星河隐那里抄录过来的?”
“没错,我还怕抄错,仔细核对了不下五遍。”兮寒见他半信半疑,便故意刺激他,将秘籍拿回来,佯装朝火盆丢去,“高道长既然不信,此书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高鹤慌忙将秘籍拾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兮大夫误会了,我只是太兴奋了,口不择言,还望见谅。”
梦寐以求的东西摆在眼前,谁能抵挡住它的诱惑?兮寒就是抓住了高鹤的致命弱点,才将他耍得团团转。“高道长可得仔细着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让第三人发现,我俩吃不了兜着走。”
高鹤自然明白,而且他也不愿与他人分享秘术,“自然,兮大夫冒险为我取得秘籍,我怎会再置兮大夫于险地?”
如此一来,兮寒便离自己的目的更近了一步,这心里为何就高兴不起来。可事已至此,他已回不了头了。
每月首日,戒律长老都会来戒律殿给内门弟子讲学,讲的是道门的清规戒律,几十年来一成不变,却不得缺席。
星河隐因天蒙蒙亮时,眯了一会,起得有些晚了,众内门弟子已齐聚殿内。本来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却并未在高座上看到戒律长老的身影。他一向以身作则,从不会迟到,今日是怎么了?
众弟子议论纷纷,“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戒律长老竟也会迟到?”
随后戒律长老的书童过来告知众人,“戒律长老今日身体不适,还请众位师兄散去吧。”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戒律长老病了。”
星河隐无意间听到有位弟子说了这么一句,起初不是很在意,直到碰见了洛尘,这才想起他今日似乎也没去戒律殿内听学。“大师兄何事如此慌张?”
洛尘回答道:“戒律长老忽然染上了恶疾,全身起红疹子,而妙手长老却不在门中,便想着请兮寒公子前去瞧瞧。”
兮寒得知此事后,心中大喜,他让高鹤送的茶叶,终于起了作用,还好妙手长老不在,真是天助他也。“洛道长莫慌,待我去瞧瞧。”
星河隐看到兮寒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很得意的模样,但这副得意很快归于平静,莫非戒律长老突发恶疾并不是偶然?不会的,他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是一抹笑罢了,近日来总是疑神疑鬼的。
兮寒带着他的药囊,来到了戒律长老的寝室。床上躺着一个长满了红疹的老者,即便病得奄奄一息,还是不失威严,难怪能当上道门长老。
虽然知道他的病因,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毕竟星河隐可没有高鹤那么好糊弄。“长老是何时有此症状的?”
书童回答道:“大概卯时三刻,我照往常打热水来给戒律长老洗脸,可长老却说肚子疼得厉害,呕出了一滩黄水后,便昏迷不醒了,紧接着浑身就长满了红疹子。”
兮寒一边给戒律长老把脉,一边问:“长老近日来的饮食可有异常?有没有吃过奇怪的东西?”
书童摇了摇头,“戒律长老从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的饮食也很有规律,不过前日高鹤师兄倒是送来了一袋茶叶,长老很是欣喜,每日午后都会命我煮上一壶。”
终于说到重点了,兮寒真怕这书童将此事给忘了。“茶叶在哪里,拿来给我瞧瞧。”
“搁在书房了,我这就去拿。”
兮寒接过书童的小布囊,将里面的茶叶拿出来嗅了嗅,“这茶叶味道有些不对劲,但我一时还无法分辨出里头添的是何种东西。”
站在一旁的洛尘难以置信,“兮公子莫不是弄错了,这茶叶可是三师弟送过来的,他怎么敢毒害自己的师尊?”
“洛道长,我可以很笃定地回答,这茶叶确实有问题,至于是不是高道长动的手脚,我管不了,那是你们道门的事。”兮寒将茶叶袋收起来时,却被星河隐夺了过去。
“这个布囊为何如此眼熟?”星河隐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布囊,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糟糕,莫非星河隐见他戴过这个布囊?兮寒内心紧张不安起来,却要故作镇定道:“这种布囊,集市上一抓一大把,有什么好瞧的。你快些将它还给我,莫要耽误了救治戒律长老的时机。”
戒律长老命在旦夕,容不得星河隐细想,只得将布囊还了回去,“你可有把握救回戒律长老?”
“最快的办法是将下毒的家伙揪出来,逼他交出解药。”兮寒以防星河隐想起什么来,赶紧将布囊藏于袖中,“或者由我来配制解药,但需要费些工夫,期间戒律长老的安危,我不敢保证。”
此事很快传到了掌门的耳朵里,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了星河隐与兮寒的谈话。“到底是何人要害戒律长老?”
星河隐与洛尘面面相觑开不了口,还是书童回答道:“兮大夫说茶叶有问题,而那茶叶是高鹤师兄前日送过来的。”
“岂有此理!”铭山真人勃然大怒,“速速将那逆徒带过来!”
这正是兮寒所喜闻乐见的,可星河隐目光灼灼,叫他登时心生胆怯,他应是没有露出破绽才是。
星河隐说道:“师尊,徒儿以为此事另有蹊跷,三师兄或许并非是毒害戒律长老的凶手。”
兮寒的心猛然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