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马蹄扬起的尘烟遮蔽了日光,天色阴沉沉的。
金戈横斜,血光四溅,在平原的旷野上,残酷的战斗持续着,士兵们胶着在一起,展开了血肉的搏杀,生命是如此顽强而脆弱,有人断了肢体依旧嗥叫着挣扎,战死的亡者倒在地上,层层叠叠。
谢楚河与燕军主帅陈致元战在一起,两人棋逢对手,战到酣处,刀木仓的影子舞成了光团,其他人都近身不得。
他的左侧是镇南王蓝安图、右侧是副帅唐博远,这两员将领随着谢楚河一起慢慢地将战线向前推去。
持着盾牌的黑甲近卫骑士按照谢楚河原先的吩咐,护持在周围,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竭力保持着严谨的队列,一旦有人身死,立即有后来者补上。
铁勒的骑兵在左翼侧加入战局,却被百越部落的盟军截住了,双方一团混战。但在这混乱中,却不见首领的颉力可汗。
陈致元久战不下,渐渐有些不支,心中焦虑,卖了个破绽,略微退后。
谢楚河长木仓一抖,如风雷般扑去。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无声地破开空气,从后方疾速袭来。
周围护卫的骑士早就警惕着,迅速举盾挡住。
“铮”的一声,那箭的力道之大,竟把接箭的黑甲骑士逼退了一步。
防护的队列露出了一丝空隙。
只有一丝。
第二只、第三只羽箭接连而来,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那一丝微不可见的间隙,袭向谢楚河。
风声若断。
一个人影从马上跃起,直接扑了过去,两只羽箭从他的胸腹之处贯穿过去,他一声厉嗥,跌落下去。众黑甲骑士赶忙上前救助掩护。
那是蓝安图,他在战前得到了谢楚河的指示,早就绷紧了精神,此时情急,只能以身相挡。
那边唐博远终于分辨出羽箭的来源,大喝一声,催马向着乱军中乔装的颉力可汗冲杀过去。
谢楚河听得身后的动静,他却头也不回,依旧目无表情,手中长木仓如同风火腾燎,呼啸不停,杀阵凛凛。
陈致元一招失了先机,后面已经无从招架,不断后退。
谢楚河一木仓奔来,陈致元一咬牙,手中长刀迎了上去,两杆兵器绞在一起,互相发力僵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谢楚河倏然撤回左手,反手从腰际拔出佩剑,挥剑而出。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残影,让人无从捕捉动静。
陈致元的头颅飞上了半空,打了个转儿,才掉落下来,滚了老远。
后面的一位黑甲骑士跃马上前,用木仓尖挑起了那头颅,高高地举起,数十人齐声大呼:“陈致元已然伏诛!”
燕军的阵营动荡了起来。
那边唐博远趁着颉力可汗慌乱之际,一刀横切,亦将他斩于马下。
燕军开始溃散,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向着后方株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再也无心恋战。
谢楚河骑在战马之上,遥望着前方的株州城池。
此时已经近了黄昏,落日的烟华照在城楼上,是辉煌而壮阔的美。
那是他即将要征服的土地。
江山壮美,尽在前路,而他的身后,有人在等他归去,那是他最坚硬的铠甲,最温柔的守候。在心底念着她的名字,他有豪情万丈、亦有柔情万千。
“众军听令,今日,与我拿下株州城!”
士兵轰然应诺,声震旷野。
鼓声擂动,旌旗招展,如潮水的军队向着株州城奔去,澎湃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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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意卿实在支撑不过,和衣倚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震天的呼喊声,她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种喜悦的的欢呼,还有战士归来的马蹄声,喧嚣而繁杂。
苏意卿跳下了床,赤着脚跑出去。
又是一个黎明的开始,旭日升起,冲破云层,跃然上了苍穹,阳光是灿烂的金色,那么热烈而蓬勃。
谢楚河踏着日光而归来,他张开双臂,朝着苏意卿奔来。
“谢郎,你终于回来了。”苏意卿喃喃地道,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楚。
谢楚河一把抱住了苏意卿,将她举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子。
他朗声大笑:“卿卿,我拿下了株州城,我胜了,我胜了!”
苏意卿被他转得一阵头晕眼花,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腾。
谢楚河停止了转圈,又将苏意卿紧紧地抱在怀中:“你看,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平安归来,卿卿,我不负你。”
苏意卿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道,终于忍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她这一整天都在担忧着,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此刻呕出的都是一滩酸水,尽数呕在谢楚河的身上了。
谢楚河的脸都白了,转头厉声道:“把医师叫过来,马上!”
苏意卿捂住了嘴,虚弱地道:“哎呀,吐到你身上了,怪脏的,羞死个人了。”
谢楚河又气又急:“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说这个。”
他将苏意卿打横抱了起来,赶紧进营帐里面去。
“我没事,就是没昨晚上没睡好,嗯,让我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苏意卿这么咕哝着,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楚河心急如焚,胜利的喜悦都抛在脑后了,大吼道:“医师呢,怎么这么慢,人都去哪里了?”
随身的护卫们早就飞奔去叫人了。
不到片刻,五六个军医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谢楚河放下了帘子,露出苏意卿的手,搭在床边上。
那手指头如同玉葱一般,纤细而优美,此刻却没有一点血色。
谢楚河沉声道:“夫人方才呕吐了,又晕了过去,你们好生看看,究竟是如何了?”
军医们屏息凝气,看着大将军脸色铁青的模样,吓得连眼睛都不太敢看那纤纤玉手,挨个上去,仔细摸了脉。
好像有点奇怪,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可怜这几个医师,常年随军,见惯了粗鲁军汉们的刀剑创伤,对这个脉象都有点生疏了,不太敢确定。
内中一个年岁最长的医师拨开了同伴,又过去摸了半天的脉象。
谢楚河急了,沉下了脸:“到底如何,你们怎么不说话?”
那个年长的医师赶紧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摸着像是喜脉,但是,这个,又不太显,小人好几年没给妇人把过脉了,也吃不准……”
话音未落,谢楚河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向来冷峻的大将军此刻脸色十分异常,看过去有点癫狂的样子。
医师不知大将军是喜是怒,吓得磕磕巴巴的:“可能是、或许、大约吧。”
谢楚河太过狂喜,手脚都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他把那个医师推开,搓了搓手,又觉得不太相信,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是庸医模样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只小包子弱弱地伸出jiojio,和大家打个招呼